素月有些擔憂地看了她一眼,道:「是藥三分毒,今年入了冬,你一直手腳涼,也不知是什麼影響了,雖胡濟堂的大夫說沒事,但一直喝藥到底是不沾光,咱們不若停了吧。」
孟雲芍鬆開了素月,認真道:「那可不行。不過你也別擔心,這避子藥是
我家祖傳的方子,雖需日日都喝,但藥力甚淺,絕無大礙。」
從和賀知煜同房開始,孟雲芍便一直偷偷在喝避子藥。
她手上有一張當年她親娘帶在身上的避子方子,這張方子傳自異域,一直供貴人們使用。它藥力緩和,比常見的避子藥安全不少,對身體無甚傷損。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身子會微覺寒涼,需注意保暖。
她從一開始,就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離開侯府。
若要離開,和離也好,死遁也罷,最好能少些糾纏牽扯,乾乾淨淨地走。
她和賀知煜之間並無太深的情感羈絆,自覺不會對世子造成太多影響。但若有了孩子,就多了解不開的牽絆,雖則她也不確定世子是否會在意她生的孩子,但終歸是兩廂麻煩。
素月嘆了口氣,說:「我瞧著,世子雖不是情深之人,但好在正派,是個能靠得住的。主子當真要離開嗎?」
孟雲芍道:「我何嘗不知。若這個家裡只有我和他兩人,縱使他對我態度冷些,又有何妨。只是你也看見了,這家裡人多事雜,等級森嚴。我跟個漂萍一樣,外無娘家撐腰,內無丈夫寵愛,靠著賢惠、溫順才堪堪能保住一點地位,也只是不被人隨意宰割罷了。我無心富貴,也不求權勢,只盼能過些自由康樂的日子。」
因為,我亦只有一個一生。
雖然,在整個侯府人的眼裡,我都只是個地位低下的小官家不被在意的養女,甚至連庶女都不如,本該是溫柔懂事,一生做低伏小。雖然,在汴京貴婦的眼裡,我能攀上賀家的親事,已是祖墳冒了青煙,合該老實聽話,時時刻刻想著籠絡丈夫、伺候公婆。
但我,也想隨心所欲地度過這一生。雖然世道艱難,女子不易。但我依然不願把一生都浪費在靠取悅旁人來換取生存的權力上,我亦想自由自在地看看這世間弱水三千,繁花似錦;甚至想像男子般馳騁曠野,看遍河山。
只為自己,痛痛快快地活一回。
那是困在這侯府之中,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素月沒再說什麼,煎了避子藥過來,孟雲芍喝了。
孟雲芍沒什麼感覺,反倒是素月有些傷感,滿臉的鬱郁。
孟雲芍想哄她開心,捏了捏她的臉蛋,道:「不開心什麼,這都是我計劃的一部分。等我再攢攢錢,學了經商之能,咱們便離開侯府。到時候,你想跟著我也罷,想嫁人也罷,都隨你。若要跟著我,我便送你一間鋪子,咱們兩個還是在一處。若是想要嫁人,我也給你好好準備嫁妝,咱們絕不上旁人小瞧了去。」
素月蹙了蹙眉,道:「奴婢哪裡都不去,就要陪著主子。嫁人有什麼好,便是這侯府的夫人們,奴婢瞧著也沒什麼快活的。二公子庸碌,四公子暴躁,他們的夫人也過得一般。尤其是四夫人,奴婢瞧著怕是日日都要受氣。」
孟雲芍笑了笑,道:「那就咱們兩個作伴。快些拿來我的黃木雕花盒子,讓我看看有多少積蓄了。」
素月拿了盒子過來,那盒子分兩層,一層是些值錢的珠翠首飾,一層是些紙類的地契銀票。
孟雲芍打開了花旗小鎖,打開一層,數了數裡面的銀票和地契,確是已有不少。沒花完的月例和她之前剩的一點點嫁妝,再加上她投了鋪子賺回的錢,除了之前已經買了的一間頭面鋪子,現如今攢的七七八八,也夠再買一間。
孟雲芍管家許久,知道放在手裡的錢雖是有用,但還是要能長久再生錢才是可行之道。
如今在侯府里,比侯爺世子俸祿更多的其實是皇上的封賞以及祖輩的基業。可她一個孤女,只能靠著自己,還是得想些能長久無憂的法子,長些這方面的本事。不然銀錢再多,也會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孟雲芍問素月道:「前個兒咱們看上的那間轉售的茶鋪如何了?如今汴京人文人墨客越來越多,都喜飲茶,我瞧著是門好生意。」
素月道:「基本已是談妥了,也按主子的意思簽了意向文書。可是那店主人說他也是替人做事,轉售這種大事,最後還是要主子和他們東家簽字的。不過他已將事情全然和他東家說明,只需到時當面辦妥就是。」
孟雲芍有些為難,道:「你代我簽過呢?如今侯爺夫人都聽不得『經商』二字,我恐萬一被發現,又觸了他們的霉頭。」
素月道:「也已說過了,我開始假作便是主人家,可那店家見多識廣,奴婢又不懂個中細節,幾句便被問住了,實在隱瞞不得。」
孟雲芍嘆了口氣,道:「也罷,那我便走上一遭,左不過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莫叫他們發現便罷了。」
……
又過了七八日,孟雲芍才得了空閒,差素月去給對方傳了話,對方欣然應允。
到了約定的日子,孟雲芍把家裡的事情打理得七七八八,待一大家子用過中飯,才悄悄回了扶搖閣。
此時是午休時間,眾人都在各自院裡歇了,天氣又冷,極少有人出門走動。
孟雲芍悄悄換了身低調素氣衣裳,低著頭跟著素月一起出了扶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