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走到門口,只聽得裡面「噹啷」一聲,似是有杯盞打碎了。
岳舒窈正想推門進去看看究竟,卻又聽到孟雲芍小聲「啊」了一聲,輕輕叫了聲「世子」,聲音便被瞬間淹沒,了無聲息。
岳舒窈有些怔愣,雖還沒全然明了,卻已直覺有些不妥,收了正準備推門的手。
接著,屋內又不時傳來「唔」「唔」含混不清的聲音。
這一次她聽得真切,是唇齒激烈相交時情難抑制的響動。
那聲音低沉壓抑而伴著隱秘愉悅,在冰涼夜風裡輕彈起巫山雲雨的前奏,訴說著屋內悄然綻開的春之秘境。
岳舒窈雖仍在閨中,卻也識得一二。瞬間漲紅了臉,快步跑開了。
這一夜,賀知煜把孟雲芍折騰得不輕。
他心裡帶了些氣,氣孟雲芍,也氣自己。
氣她不能幹乾脆脆拿個態度出來,氣自己含含糊糊斷不清楚。氣這周遭的一切,烏七八糟,紛紛亂亂,條條道路都未朝著他設想的方向鋪展。
他要一遍遍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記,好叫她記得自己才是她的夫君,唯一的夫君。
她答應過他的,此生不能改。
他該是找個機會帶她進宮,讓她瞧瞧宮裡那棵千年的連理枝,遮天蔽日,亭蓋蒼蒼,那才是他模模糊糊想像中他們以後的方向。
上次廖懷春說她體質寒涼,於子嗣上困難些,可也沒把話說死。他覺得事在人為,他們都還那麼年輕,多努力些,總該是沒錯的。他不信他們在此事上無緣。
他不貪心,他想要一個長得和他們兩人都像的孩子,男孩女孩都好,他會好好教導他,不會像父親一樣讓他從小嘗盡冷漠和嚴苛。
賀知煜身上好聞的幽蘭松柏香,初聞清冷入肺,再嗅雅香及魂,同他的體溫和熱吻一起,在孟雲芍周遭織就了天羅地網,讓她逃脫不得,插翅難飛。
孟雲芍已受不住,一雙杏眼紅了又紅,卻忽然模模糊糊地想,雖然她做這香的時候他還並沒出現,但賀知煜卻是比旁人都要更適合的。
她想同他說上一句,便開口道:「世子……」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
賀知煜卻又低聲道:「別叫世子。」又用滾熱的唇把她的聲音堵了回去,只剩了斷斷續續的嗚咽,如泣如訴。
別叫世子,叫三郎。
……
翌日,賀知煜陪著孟雲芍在賀家一個專門會客的地方瑞雪堂,見了一天的各色人物。
岳舒窈非要跟著,既是婆母發了話,孟雲芍也沒有阻攔。
岳舒窈其實對這些事毫無興趣,只是拗不過姑母,本打算若是孟雲芍說句「不便」就順水推舟不來了,結果賀知煜要來,還有昨日說的江大人,都勾起了她的興趣。
累了一天,已到傍晚。岳舒窈等了一天也沒等到江大人,已十分疲乏,昏昏欲睡,對著孟雲芍道:「嫂子,我去旁邊的屋子吃些東西。」
孟雲芍點點頭:「好,你先去休息。」
岳舒窈前腳剛走,後腳素月便快步走進了廳堂,同孟雲芍道:「少夫人,江大人要到了。」
旁邊的賀知煜聽聞,對孟雲芍做了個示意坐下的動作,獨自出門去迎。
走到門口,正巧見江時洲帶了幾個僕從過來。
他仍是一身白衣,卻在飄逸中多了貴氣,上面暗繡有節節同樣白色的拔竹,靠著層疊密線織造出光影變幻。腰上束著一條淺金腰帶,更顯身姿挺拔修長。
賀知煜一眼便看見,江時洲的束冠上,裝飾著一枚極像孟雲芍盒子裡那枚的冠玉。顏色、樣式都十分相似,只是瞧著沒有孟雲芍那枚名貴。
江時洲見到賀知煜,收了臉上的春風暖陽的笑,卻也並不意外,哂笑一聲道:「賀大人,你倒是和我想的有些不同。我以為,你是從不會主動休沐的那種人,今日竟也能出來。」
賀知煜冷淡道:「江大人與我並不相熟,又怎知我是什麼性子?」
江時洲經過他,賀知煜留意了他身上的味道。
空無一味。
賀知煜這才心情好些,暗自笑了笑:「那香……終於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