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護衛的御林軍沒待常公公喊,已經圍了過來。
皇上瞬間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來不及摸一下嘴角是否流出了血,賀知煜第二拳就到了。
皇上這次反應了過來,偏身躲過,同時伸手想回賀知煜一拳, 他輕巧一轉身,也躲了過去。
幾個御林軍已圍上來,要擒拿賀知煜。
皇上吼道:「都滾開!」自己卻怒極, 上去和賀知煜撕打在了一起。
常公公看得心驚。
他想上去阻攔, 奈何自己毫無武功,實在不知從何下手。
御林軍被皇上罵退, 也不敢貿然上前。
可皇上卻顯然落了下風, 他常年於宮中養尊處優, 於打鬥上怎可能是賀小將軍的對手?可賀小將軍卻像是絲毫不留情面,出拳如鐵, 下手如風,打得皇上節節敗退。
皇上雖已然毫無勝算, 但也一把扯下了累贅的發冠, 似瘋魔一般朝賀知煜打去。雖失了章法, 但也狠厲異常。
常公公簡直要被嚇死,過了許久,終於尋到個兩人片刻分開的空當,趕忙撲上去, 死死抱住賀知煜道:「別打了,別打了!」
「賀知煜你他娘的瘋了?不會說人話嗎進來就打?!」皇上吐了一口嘴中的血沫,眼睛都因發狠變成了猩紅,道。
賀知煜卻神色淡漠如死,道:「我便是同你們這些人講了太多的人話,才致今日。」
皇上吼道:「誰惹你了!誰?!你他娘的沖我撒什麼氣!」他一時情急,甚至忘記了自稱為「朕」。
賀知煜冷冷看著他,眼中卻浮起陰鷙:「你說,你有沒有讓我爹撮合我和大盛聯姻之事。你說!那天在這裡,你是不是故意說那種話讓我去試探我夫人?你現在跟我說沒有,親口跟我說沒有!我便信你!」
皇上聽聞,有些失了氣焰,喘勻了氣息,又不願落了下風,高聲道:「是!是我做的!朕想讓你和大盛聯姻,這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
他猜到賀知煜如此瘋魔八成和孟氏脫不了關係,道:「你自己……自己夫人不幸去了,關旁人什麼事?要來這裡撒野!你這是悖逆!僭越!你這是……這是……」皇上恨極,有些想不到合適的詞。
賀知煜冷笑一聲:「皇上還想說什麼,謀逆嗎?造反嗎?!你想讓我和大盛聯姻,你為何不能當面問我呢?便是你沒有問我,我也同你說了,我根本沒有那個意思!你又為何誆我去試探我妻!」
皇上自知有些理虧,但也不能低頭:「那又怎樣!莫說是你,朕還不是一樣!這後宮這麼多人,難道都是由著朕的想法娶回來的嗎?!你身居高位,自該為朕分憂!」
皇上說完,又覺此言極為不妥,臉上染了陰狠,沖周圍人冷聲道:「都滾出去!」
周圍人早就如坐針氈,聽了皇上此言倒是如蒙大赦,趕忙都退了出去。
賀知煜神色哀戚:「我沒有為你分憂嗎?當年你雖為太子,但凌王勢大,背後寧貴妃權傾後宮,所轄西南亦是平穩安樂。我在北境廝殺,難道不也是因為那裡是你所轄,想要建功,助你登上皇位嗎?!」
皇上臉色發白,嘴唇氣得發抖:「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朕什麼沒有給你?權勢,地位,封賞!朕少給你什麼了?值得你這樣來鬧!」
賀知煜覺得可笑:「權勢?封賞?當年我們同在宮中讀書,不是皇上同我說,看不上凌王弄權舞弊,先皇亦是縱容,要開創河清海晏,太平盛世嗎?那才是我忠於你的起點。如今呢?皇上竟同我講封賞?我現在看著你,看著我父親,我真的在懷疑,我一直以來到底在忠於些什麼?!」
皇上:「朕現在也不曾改!朕,勵精圖治!只是朕身在此位,需得懂得帝王之術,需得權衡利弊!」
賀知煜悽然一笑:「所以,我也是你權衡利弊里的一環嗎?蕭明徵,如此玩弄別人,你覺得自己洞察人心,很是得意嗎?你騙得過我,不正是因為我心中對你從不設防嗎?!哪怕你直接跟我說,下旨!逼我!都不會讓我覺得像現在這麼噁心。」
他頓了頓,又道:「我夫人,便是因為這些事傷心難過,去寺中小住,才不幸遇到火災去了。我知道,世事無常,這事本怨不得皇上。可便是由著你的本心,讓我易妻另娶。那你傷害的,不正是你當年說想要維護的無勢平民;你對我所做的,不正是你以前最看不上的玩弄權術嗎?!」
皇上被他的激烈言語震住,有些默然:「朕,沒想過要傷害你夫人,朕想著她也可以和公主和平共處。朕只是……只是信任你而已,才想要你同大盛結親。」
賀知煜輕嘆一口氣,道:「皇上若是真的信我,為何不肯讓我長留北境,非要讓我回來領什麼城防之責。我每每過去,還要言語擠兌。我有時候心裡真的不敢想,皇上心裡,當真信我嗎?你到底在怕些什麼,怕我占山為王,想要造反嗎?」
御書房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皇上冷冷道:「賀知煜,你僭越了。果真是朕待你太好,竟還允你佩劍上殿。由著你此般下去,豈不是連『忠君』二字都不懂了?!」
賀知煜解下腰間御賜的破軍,劍鞘上雕刻了幾支或含苞或盛放的玉蘭:「當年你我伴讀宮中,窗外玉蘭開遍。皇上說,玉蘭高潔,象徵吾志;亦喻摯友,以此贈君。皇上既後悔給臣佩劍上殿之權,便於此劍,一起還於皇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