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煜似從瘋狂中有所迴轉,終於停了手。永安侯已被打得暈了過去。
蕭明徵滿臉嫌惡地看了一眼滿堂物什被打得稀爛的場面,道:「你這爛攤子,可如何收場啊。」
賀知煜卻似渾然無覺,他身上白色的孝服帶著斑斑血跡,黑色的濃髮有些凌亂,幾縷髮絲覆於蒼白的清冷麵容上,仿佛神已脫離,對一切已是超然身外。
蕭明徵看他這倒霉樣子有些來氣:「問你呢!」
賀知煜只淡淡看他一眼,道:「我既然敢做,自然早想好了要承擔後果。裡面那密室里是他做的一些見不得光的事的證據,你應該很想拿到,既是你來了,也不必我費力送去刑部了。」
蕭明徵皺了皺眉:「我想拿到?」
賀知煜面無表情道:「你讓我在朝堂上同永安侯對抗,難道只是為了順利借西南之兵嗎?不就是想讓我們切割得清楚些,待到我征北之時,再來細查他之過失,先借征北削弱其兵權,再拿住其要害,緩緩圖之,最後一舉擊潰。如今我來檢舉,你卻也直接省去這些麻煩了,算是一步到位。」
蕭明徵無語:「你可真是又知道了。」
賀知煜面上卻平湖無漪:「我又不是真傻,不信你們了,自然就什麼都知道了。」
蕭明徵一時無言。
良久,他道:「是!我是這麼想的,但那是因為你那爹越發過分!我心裡也是顧著你的,不然讓你們切割做什麼,別說得好像我就只在利用你一樣,給我妄添罪名!」
蕭明徵把自己說生氣了,起身發力踹了一腳椅子,那椅子雖沉重不堪,卻一下被他踹了個底朝天。
踹完他又道:「不行,這事兒得把你摘乾淨,你為他背上這罪名才是太過迂腐,不值啊。就說,就說……要不說是我到了侯府上,永安侯不忿於從西南徵兵之策,襲擊於……朕。」
賀知煜瞥了他一眼道:「他做的,你不要放過。但你身為人君,也不要隨意捏造罪名!」
蕭明徵瞪著他道:「怎麼著?覺得襲擊……朕罪不容誅?你才知道?!」
他想了想又道:「那就是著火,你們家著火了,火勢甚大,燒出了這密室,有府中奴僕發現,不欲藏匿永安侯的罪行,故而上報。」
賀知煜這次沒有反對,起身道:「好。」他拿起永安侯的折虎鞭,將其雙手纏繞幾圈捆縛。
蕭明徵看他冷如刀鋒的面容,仿若透著陰寒殺氣,心中一凜:「賀知煜,你是個狠人。」
賀逍在此時幽幽轉醒。
他發現自己已然動彈不得,又見蕭明徵竟也站在賀知煜的身側,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冷笑道:「賀知煜,你便是再瘋,那孟氏不是也回不來了麼?其實你誰都不該怪,你就該怪你自己!若不是你自己對她一副冷淡無謂的樣子,我怎會下手害她?你說你多麼在意她,恐怕連那孟氏自己也不知道!你知道她拿著和離書來找我的時候哭得多傷心麼,你知道她被火燒死的時候有多痛苦麼?你……」
「夠了!」蕭明徵大喝一聲:「別再說了。」
賀逍冷笑一聲,又道:「賀知煜,你該日日自責才對。」
蕭明徵無語道:「你還真是嘴毒啊!閉嘴吧!」說著他拿出個帕子,塞住了永安侯的口。
賀知煜卻悽然一笑:「本該如此。」
蕭明徵看賀知煜的樣子,勸解道:「故意激你呢,理他作甚!」
他去密室里翻了翻永安侯那些密證,粗粗一看,確有不少要緊證物,僅那疊子信就夠治他流放了,更別說其餘未細察之物。
蕭明徵又朝外喊道:「常公公進來!」
常公公常伴皇上身側,是個懂得如何行事的。他早知定有大事發生,在外面同幾個親信戰戰兢兢候著。
他進來看見永安侯倒在地上,狼狽不堪,雖早做了心理準備,但見他如此模樣,仍是有些心驚。
常公公對蕭明徵道:「皇上,這……如何處理?」
蕭明徵思忖了片刻,道:「把他給朕用麻袋包起來,嘴堵嚴實了,叫人看不出是誰,一會兒派暗衛悄悄送進天牢去,必不能讓任何無乾的人知曉。待到過幾日一切籌備好了,舉證之人安排妥貼,再做個樣子來侯府抓人吧。屆時,再把他放出來走上一圈,等知煜離開汴京再做。」
他又皺著眉頭對賀知煜道:「這火到了晚間再燃吧,你自己安排。我先離開了,別顯得太過弔詭了。」
賀知煜卻喊住了他:「餵。」
蕭明徵沒好氣道:「怎麼?」
賀知煜淡淡道:「永安侯倒了,賀家一脈卻多有賢良之輩,斷不可被此事波及。只是這朝堂之上,多有拜高踩低拉幫結派之人,恐怕終會有些影響。」
蕭明徵明知故問道:「所以呢?」
賀知煜看著他,冷冷道:「他倒了,你給我封侯,兩廂抵過。這件事,便只是他一己之過,不會波及眾人。我雖不做什麼,但名頭在此,仍是可以對賀氏一族有所蔭庇,斷不會讓旁人欺侮了去。」
蕭明徵看著他,一副恨恨之色:「你想得可真好啊賀知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