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觀春悻悻然點頭,但那條紅繩已經收進掌中,她想了想,推辭也不好,還是收下吧。
「哈哈,算小姐便宜一點好了,隨便給個十文好了。」
柳觀春:「……」她就知道有詐!
但眾目睽睽之下和廟祝吵起來好像也不體面,柳觀春從袖子裡摸出五文,「就這麼多了,您要嗎?不要的話,我……」
「行。」廟祝咬牙收錢,今兒還真是遇上對手了。
柳觀春花錢買來的姻緣紅綢,不掛倒有點肉疼。
思來想去,柳觀春還是提筆,往紅綢上寫了幾個字,隨後她召出竹骨劍,支著這條紅帶子,纏上樹冠最高處的蒼枝。
柳觀春仰頭看著那條迎風招展的月老綢帶,心滿意足地拍拍手:「走吧,師兄,我們去山頂占個看煙花的好地方。」
臨走前,江暮雪回頭看了一眼隨風飄蕩的紅綢,他的目力敏銳,很快看清柳觀春歪歪扭扭的字跡。
她沒有寫任何人的名字,她只寫了一句——
「月老如有在天之靈,請務必送我回家。」
江暮雪:「……」
「在天之靈」一詞,也可以這樣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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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觀春藏在藏寶珠里的吃食總算派上了用場。
她和江師兄御劍占據一個至高點,準備觀賞美景。
柳觀春猶嫌不夠,還攤開一塊毛茸茸的團花薄毯,放上今日買的雞豆糕、脂油餅、麻團。
山風大,柳觀春又不想被劍繭罩著,索性自己燃了暖呼呼的炭盆。
她看一眼,來都來了,那不如燒點熱水燙個湯婆子好了。
江暮雪觀她一系列動作,默了默,終是問出一句:「你打算在外露宿?」
柳觀春呆了呆,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她的人生宗旨便是「能舒坦一刻是一刻,誰知道明日會不會死」,但江師兄大概不能明白她及時行樂的樂觀心態。
思來想去,她還是把懷裡的湯婆子放到江師兄的掌心:「這個……師兄拿去暖暖手。」
她努力行。賄,如此才好堵住江暮雪的嘴。
感受到掌心傳來的脈脈溫熱暖意,女孩身上沾染的濃郁花香也迎面拂來。不知為何,江暮雪忽然很想嘆氣。
他沒有和她計較,也不再管柳觀春要如何享樂。
只是在煙花開始燃放的時候,江暮雪用劍氣輕輕搡了一下她,提醒她抬頭觀賞。
柳觀春從毯子上爬起來,舉目遠眺,滿山都被五光十色的煙火照亮,璀璨的火光,映得她一雙杏眸流光溢彩。
柳觀春已經好久沒有過這樣閒暇的日子,她身心放鬆,人不免帶一絲懶倦。
看了小半個時辰,江暮雪忽然問:「玩夠了麼?」
男子疏冷的聲音傳來,柳觀春知道,這是催促她回宗之意。
柳觀春抿唇一笑,臉頰浮起一個淺淺梨渦,「夠了,明日我們回宗。」
江暮雪頷首:「好。」
柳觀春想著,正好今晚她挑燈夜戰,努力把劍穗完工。這樣一來,明日清晨她就能把禮物送到江師兄手上了。
山中濕冷,柳觀春受不住夜寒,她快速收拾完東西,打算回客棧休息。
可臨走前,柳觀春覺得機會難得,她突發奇想,拉住江暮雪:「師兄!」
江暮雪轉身看她,眉眼沉靜。
柳觀春想到明日回去宗門,兩人課業不同,興許只有比武捲軸里見面的機會了。
柳觀春心中不舍,她張開雙臂,難得任性一回:「師兄,我能不能抱一下你?」
柳觀春不覺得一個擁抱代表什麼,況且這是她對前輩的依戀之意,只有兄妹之情。
遑論無情道劍君根本不生情絲。
江暮雪怔住。
他薄唇輕抿,垂眸看著眼前身材矮小一些的女孩。
柳觀春仍仰著頭,笑意盈盈,等著他的回應。
一如既往的固執,她其實非抱不可。
江暮雪想要斬斷塵緣,這是最後一次。
因此,他輕輕「嗯」了一聲,不再拒絕。
柳觀春歡欣雀躍地跑來,一下子埋進師兄的懷裡。
一縷清涼的寒意拂面,師兄身上淡雅雪氣盈鼻,柳觀春深深嗅了一下,好香好香。
她抱人的時候不大老實,雙手圈過江暮雪的腰側,環繞上男人的窄腰,手上擦碰還不夠,手指還要在他的後背相互交纏,將師兄緊緊抱在懷裡。
她用小臉輕蹭江師兄的胸膛,她能聽到江師兄隆隆的心跳,如此澎湃,血脈僨張,並不是冷冰冰的一尊雕像。
柳觀春有時太過遲鈍,她沒有意識到師兄因自己逾矩的親昵,不僅肩背變得緊繃,連手指都輕輕屈起。
柳觀春只是想通過這一個擁抱來確定她和江師兄的友誼,他們果真已是關係親厚的師兄妹了,無論她如何為非作歹,江師兄都不嫌棄她,真好。
柳觀春也知道見好就收,她抱了一會兒,老老實實鬆開手指,頹下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