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黃昏,暮鴉從這邊飛到那邊,白照影想看它們是不是還在皇宮城門樓做了個巢。
身子再向外探時,馬車急剎,白照影沒坐穩,差點兒從座板摔個屁股墩,幸虧他雙手同時扒住車窗框。
摔是沒摔著,只不過樣子有點滑稽,尤其對比他還穿著那麼莊重,珠串就像兩根觸鬚在他鬢邊搖晃。
噼里啪啦。
白照影使力把自己牽引回座位,這才坐好。討好性給世子殿下露出個稍有安分的微笑。
蕭燼安輕鎖眉鋒。
穩重是不可能穩重的,但也並不會讓人覺得他沒見過世面。
蕭燼安眸光在白照影身上短促地滑過,忽然以為車廂像個大籠子,關著只跳來跳去的小動物……靈巧生動,過於活潑。
白照影卻誤以為那個眼神的意思是責備,嚇得不敢動了,乖乖輕扯蕭燼安正紅色的廣袖:
「夫君我錯了,我好好坐著,理理我。」
蕭燼安輕吸了口氣,看著白照影伸過來的那隻手。明明牽著是他的衣服,蕭燼安卻在袖中輕顫了瞬指骨。
他並沒有理會白照影。
而白照影更加安分了許多,察覺到被嫌棄,他也不好奇車外的世界了,大著膽子跟蕭燼安坐在同一條座板,專心致志搞服務:「我給夫君剝個橘子吃。」
橘子還沒拿穩,馬車從剎車變成驟停。
白照影因為慣性又要往前撲。這次沒有窗框可扒,就只能本能地扒蕭燼安,變成了抱住蕭燼安的肩頭。
他出於慌亂,並沒能感覺到蕭燼安身體倏然僵硬。
等白照影再穩定下來時,橘子骨碌碌地滾向車角,而他的臉頰,輕擦過蕭燼安的頸側,
白照影呼吸驟緊,從側面,望見蕭燼安已擰成個疙瘩的眉頭。
「對……對不起夫君……」白照影磕磕巴巴道。
蕭燼安長長呼吸了幾回。
他已經能夠完全確定,白照影就是故意在引起他注意。白照影那點兒不知從何時開始,對自己萌生的旖旎心思,藏也藏不住。
蕭燼安心緒被白照影貼近的臉龐撥亂。
分明已經知道少年的企圖,他卻還是因為,餘光映入白照影鴉翅似的長睫毛,忽閃忽閃,心尖也像被它緩慢而細密地蹭過。
蕭燼安在袖中收緊手。
他還未推開白照影,光線直照進來,車廂門打開了。
趕車的成安一見到車廂中這個情況,還以為世子跟世子妃正在親近,被自己壞了好事,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在車板磕了個頭:「殿殿殿……殿下。殿下恕罪!」
蕭燼安煩躁地閉上眼睛。
白照影雖然尷尬,還是恢復坐姿,心想反正他不是故意的,真的感謝成安誤入車廂解圍。
成安的目光只敢看車角那個橘子,低頭垂目:「稟報世子世子妃,今日端午慶典,各府馬車皆在此時入宮,禁軍正在逐一檢查入宮車輛及人員身份,御道擁堵至此,請殿下稍候。」
這就是要排隊過安檢似的,白照影想。
蕭燼安幅度輕微地點點頭。
成安明顯能覺察出殿下現在的心思很複雜,殿下心向來海底針,他撈不到,更不想遭到牽連,不敢探尋殿下正在糾結什麼。
成安連忙道:「屬下告退。」
「讓開,讓開……前面的馬車一律靠右!」
此時南面有一陣逐漸接近的腳步聲,那道腳步瑣碎,邁得步子不大,並且隱約還能聽見,在這道聲音的催促之下,後頭的馬車不斷避讓。
「咱們主子急著面聖,前頭的馬車讓路!」
離近了聽,說話的這人操著口公鴨嗓子,是個太監,年紀不大。
而眾多馬車,因為太監亮出主人的身份,繼續一輛一輛地錯開,車輪徐徐挪動,馬匹煩躁地嘶鳴。
成安從跪著稍微直起身體,他們隋王府的馬車,都是按照親王規格打造的。
大虞禮制,親王規格猶如皇太子,朝廷除了皇帝以外,身份最貴重的就是隋王。除非他們馬車緊緊地貼在牆壁,否則這段御道窄小,根本無法讓後面的馬車通行。
那太監就快要接近他們這輛車。
成安把目光投向蕭燼安,心裡有點打鼓。雖說隋王府比較低調,但是要是把車貼著牆,給別人讓路,也太丟人了。
白照影自然也沒見過,公然要求排隊加塞,還如此理直氣壯的做派。深受現代文明薰陶,他對這種行為非常不齒。不免表現在臉上,有點不太高興。
不過皇宮內部等級森嚴,自己既然穿到古代,多少得體諒這裡的基本規則,到底讓不讓路,要看看隋王府跟來者誰的來頭大才行。
白照影不好干預,他就是個來觀光的。
白照影小心翼翼地望了眼蕭燼安,窺探不出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