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侍從跪在床前看世子,同時低頭變成抬頭,眼睛茫然地眨一眨。
蕭燼安動作稍頓,語氣恢復了淡然:「去救他。」話畢成安成美飄掠著去了。
南屋一瞬空寂,燭影晃了幾晃。蕭燼安目光投向屋外, 按住腦海里不祥的預感。
他已經儘量減少自己做出的改變, 不願過早引起他人的注意。但難免萬一被有心人發現, 派人混進世子院行刺, 並且陰錯陽差搞錯了南北屋,也有這樣的可能。
有能耐闖進府上必不是善類。
蕭燼安披著衣服起來, 拿起放在床頭的刀。人走到門口時, 那求救聲依舊未絕, 甚至更加顫抖幾分,蕭燼安面上顯出殺意。
已走到庭院,正撞上成安為難的臉:
「世子殿下……」
「刺客死了?」
「沒死, 不是,不是刺客,」成安表情複雜,依然是毛毛躁躁的,要儘快跟世子解釋,但實在說不準重點,「世子妃沒穿衣服……」
火一下子上來了。
那把繡春刀在蕭燼安掌中,因為太過用力攥出聲關節的清響。
蕭燼安咬牙:「刺客脫了他衣服?」
肯定是七皇子的手筆,蕭明徹生性好色,他麾下確實也有個江湖高手,據說能以一敵百,成安成美畢竟年少,尚且不敵。
蕭燼安本來是徐徐圖之爭儲的心思,但若蕭明徹公然入他府苑行事不軌,他也能快刀亂斬,索性將七皇子等幾個正牌皇子統統宰了,不計後果了結這場亂局,乾脆利落淨。
蕭燼安被蕭明徹氣得神思恍惚,話音不穩:「去點人手,拿火銃,殺刺客,再宰老七。把他那玩意兒剁成肉泥。」
而成安趕緊攔住,面色驚詫,怎麼又跟七皇子較上勁了?又怎麼提到七皇子的那東西?
成安一慌就愛亂說,這會兒總算冷靜下來:「世子爺莫衝動,沒刺客,世子妃沒穿衣服,他在浴房裡面洗澡……」
「他洗澡亂喊什麼救命?」蕭燼安打斷了成安的話,面色更不虞,「有誰偷看他?」
說來說去,怎麼也逃不出有人惦記世子妃。
成安沒能意識到重點所在,只是儘量往清楚了稟:「世子妃在浴房裡哭,牆上有大壁虎。」
有什麼?
「大壁虎。」
「……」
蕭燼安握著刀,手腕微微轉動了瞬。他應該沒犯病,他喝過藥。繡春刀在刀鞘發出鳴響。
比起剛才自己想到的江湖第一高手,七皇子蕭明徹,還有三皇子九皇子幾個,這裡哪怕是最不濟的那個,能量和威力也都要遠勝過一隻壁虎——別管是多大的壁虎!
落差太大,使蕭燼安滿腹擔心,成幾何倍醞釀為鬱悶。
屋裡有壁虎,這很正常。
可放在白照影身上,他害怕。
對,他見血害怕,打雷害怕,跟他大聲說話害怕,壁虎而已,當然也害怕。
蕭燼安在庭院深深吸了口氣,夏季的晚風混合著草木香吸進肺中,清苦氣多少讓他心態平和。他換位思考,知曉白照影頗為嬌氣,害怕壁虎不是什麼多大的事情。
他緩聲:「給他除了。」
成安身形微僵,頓了頓。
蕭燼安這時反應過來,洗澡時白照影沒穿衣服。世子院裡侍從侍女,誰進去也不適合。
若是他自己進去,那他保全白照影的計劃,尚且還沒完全實施,就要中途夭折。
此時白照影的音量終於上來了,已完全變了調:「救救救救命啊,壁虎爬到房頂了!」那求救聲裡面帶著哭腔。
蕭燼安緊緊蹙眉:再大的壁虎能有多大?說不定白照影這麼一喊,壁虎比白照影還害怕。
完全不理不睬,壁虎也不會吃了他。最多他再嚎兩嗓子,知道沒用白照影就不哭了。
是這麼個道理。
但,蕭燼安已經能想像到,白照影必然膽怯時又縮成一小團,兩隻手扒在桶沿,在水裡只露出半個腦袋,渾身警惕且可憐的模樣。
並非楚楚動人,蕭燼安來不及思考這些風月事。
他只是覺得心疼得很。又如昨晚風雨交加時,他只想把怕打雷的白照影,摟進懷裡哄到睡著那樣。
……不怕。
蕭燼安放下手中繡春刀,刀身靠在庭院院牆。到底還是沒忍住。
他冷淡著一張臉,將刀換成牆邊根半丈長的枯黃竹竿,那竹竿是婢女們收衣服時用的。
蕭燼安自幼有人照顧衣食,沒親自洗晾過衣服,忽然從手執繡春刀,變成握著根晾衣杆,畫風霎時從兇悍變成居家。
成安不由瞠目,嘴合不攏。見世子已經提著根晾衣杆走到浴房門口了。
眾下人見到世子親臨連忙行禮。
見到世子爺披著外衣還提著根晾衣杆,怎麼看怎麼稀罕,所有人想笑當然卻不敢笑。只齊聲道:「世子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