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他最近日日熬夜,腳步都有些發飄。只仗著劍好,胡亂地照著白照影砍。
兩人圍繞海棠樹,追逐數合。
蕭寶瑞思緒已成一團亂麻:
「娘,殺人……我殺……」
「你別跑,我宰了你!」
那樹堪堪只夠他倆追逐,瞬息出錯,世子妃必死。庭院裡到處都是呼喊聲。
忽然蕭寶瑞停了,晃了晃神。
而白照影卻未停,竟繞樹繞到他跟前,還以為對方用計,嚇得魂飛魄散。
白照影轉身就跑。往庭院外面跑。
幸好對方並非有意停留,所以反應沒那麼迅速,蕭寶瑞反手一劍到底遲鈍,只斬斷了白照影背後大片發梢。
但白照影后背一陣熱辣辣的燒灼……好痛。
必然是流血了。
他看不到傷口,死亡的恐懼感猶如滅頂,這時他嚇得哭也哭不出來,在生死之際反而沒掉眼淚,只是狼狽地往庭院外跑。
庭院盡頭有一級級石階。
石階沿著小山山勢鋪就,通往世子院的飛仙亭。
白照影沒有去路,只好往山上跑,蕭寶瑞在後面追,底下的侍從侍女驚慌失措地跟隨。
登台階時,白照影在雨聲里,分辨不出身後蕭寶瑞腳步遠近,他不敢看,奮力爬到亭子。
蕭寶瑞像個鬼魅似的跟著也爬上來了。
蕭寶瑞手裡的劍,白照影距離稍近些方才看清,那兵器淋過雨,在月光中閃著寒芒,白照影不敢小覷。可這亭子四面透風,竟毫無他藏身之地。
祠堂!
白照影想到了那個祠堂,那祠堂裡頭有門閂,門還尚且結實,只要他能把蕭寶瑞關在門外一瞬,後頭的侍從侍女,就能動手把蕭寶瑞攔住。
白照影逆著草木,往飛仙亭背靠著的小山更深處鑽。
樹枝扎得他痛,蕭寶瑞的劍劃開一片樹叢。
白照影滿心慌亂,祠堂小門就在眼前。
這門平時不鎖,它所在罕為人知,看到門板結實,白照影稍微有了底氣。
只需比身後蕭寶瑞快個十幾步……
白照影奮力拔腿,推門,迎面是股未散盡的檀香氣息,早晨奉上去的祭品尚在,地上還有兩三個窗簾鉤。
可是這一天情況的變化迅速竟讓他難以適應。
他欲邁過門檻轉身。
卻在門檻絆了一跤,坐到地上,面朝大門跌坐,從正面迎上提劍的蕭寶瑞,嚇得他兩條小腿拼命往回收。
他沒有退路了……
祭堂只有四餘平米。
他的後腦頂上供桌,貢盤嘩啦作響,江川月的牌位跟著不安地顫動。仿佛神魂不寧。
老王妃送他鋪子,白照影從沒想過打擾老王妃的清淨,他只想保命,可是蕭寶瑞那一劍劈下來了!
白照影藏進供桌裡面。
盤盞頃刻間紛紛摔碎。糕點果品滾落滿地。供桌斷成兩截。
白照影藏在另一邊,而江川月的牌位摔下來,就摔在他的手背,使得白照影萬分慚愧,嚇得把那牌位抱在懷裡。
祠堂外頭點亮洞徹天地的電光。
蕭寶瑞逆著光線,有空洞失神的雙眼,可怖極了。
蕭寶瑞囁嚅著:「我要世子妃死……瘋子會傷心……殺你……我殺你……」著魔似的往白照影腹心猛刺。
白照影慌亂地在地上一滾。
身子壓過碎瓷片,他疼得滾起身,滿身都是斑駁的血痕。
他到窗前,用力推開窗子看見隋王府的湖泊,旁邊蕭寶瑞又要刺過來一劍。
白照影無路可躲,於是閉眼翻窗,竟從那十丈左右的高空跳下去!
山上山下的侍從全都僵在原處。
世子院同時爆發出呼喊:「世子妃!!!」
***
雨太大,水面未濺起水花。
蕭寶瑞見人跳下去,沒了目標,這才茫然地回頭。
他手掌冰涼,握著劍稍有回魂,方後知後覺自己竟將蕭燼安的世子妃逼到跳樓。
他手中寶劍噹啷墜地。
在不間斷的雨聲里,滿心慌亂極了。他應該挾持白照影,而不應該傷害白照影,他這樣雖給蕭燼安帶來懲罰,也救不了自己的娘。
他反而闖下潑天大禍。
如果說許家從舅舅到表哥表弟,皆已死在蕭燼安之手,蕭燼安絕不會留自己。
他剛才對得是自己嫂子出劍,即使蕭燼安殺了自己,也並不會違反法度,更何況那瘋子什麼時候遵循過法度?
蕭寶瑞自幼被許氏嬌養,遇事不多,經事時考慮也不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