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崔執簡連忙起身。
一坐一起之間,崔執簡腰間懸著的佩玉叮咚碎響。
白照影聽出摔得那人是崔執簡,他連忙道:「表哥?」
他總不能讓崔執簡來家裡這趟還負傷,白照影看不著,就連忙雙手劃拉得,急促了幾分。
「中庭常有碎石子,表哥有沒有事?」
崔執簡顧念禮數,心裡又覺得丟人,自是摔死也不能讓白照影扶,只悶哼了聲,目光在白照影朝自己伸過來的雪白指尖停頓一瞬,又連忙電光般錯開。
剛才他敏銳地感受到,蕭燼安滿身敵意。
崔執簡介懷蕭燼安這種行為,無論從擇偶還是做人,這位隋王府世子,渾身像是長滿了任性幼稚。
崔執簡收斂所有思緒,卻絕不以惡言評議他人:「沒事。為兄不慎跌倒而已。」
白照影懸空的手微微頓住,小聲說:「好。那表哥今後小心些。」
「那是一定。讓表弟見笑了。」
這兄弟倆一來一回,沒聽出溫情風月,蕭燼安不安感打消不少,就多少浮起丁點兒慚愧。
沒想到這姓崔的竟不出賣自己……
更沒想到,這姓崔的,突然看起來,還真就挺像是個,來代替家中老人走親戚的大舅子。
這讓崔執簡一下子形象友好了很多。
蕭燼安抄起最後倆小鴨子放走,理了理束腕,心中剛想說個客氣話,再挽留崔執簡用飯。
偏偏這時候,樹上看熱鬧的鸚鵡不嫌事大,攪和渾水起來:
「嘎!嘎嘎!」
「世子笨蛋!世子笨蛋!」
「……」
那些鸚鵡都很聰明的,揭發蕭燼安,也不是一回半回,而且總能好巧不巧地,把蕭燼安揭穿個精準無比。
白照影才剛剛收回去的指尖,在廣袖裡面緩緩攏緊,像花朵收攏花瓣。
昨天蕭燼安承諾要治好自己。
今天蕭燼安又那麼及時地過來救他和小鴨子們。
這一樁樁件件的,使白照影都快要誤以為,蕭燼安是真轉了性子,要一直都對自己好了。
偏巧印象剛要轉變時,他竟把自己的親人推下地。
蕭燼安可還記得當初在千燈樓,表哥為救他們兩個,向老皇帝進言,進得那麼不遺餘力,怎能這樣對表哥呢?
白照影心裡鬱悶。
他黯然地收起想再靠近些探詢蕭燼安的想法,改為浮起層失望和警惕,他垂眸不太高興。
僅僅是短促又微妙的表情變化,亦能讓蕭燼安捕捉到,因為他早就演化成了,不停地,難以控制地關注他的愛妻。
蕭燼安只覺心裡一沉,白照影生氣了。
因為崔執簡跟自己置氣,蕭燼安不能理解。
他兩人之間不能再插足第三個人。
他愛妻待見崔執簡,可以明著指責,可別暗中介意,為何要為他跟自己再藏著掖著的?
不安感嘩嘩地漲上來。
蕭燼安咽了口口水,喉嚨猶如哽著根刺。
剛才對崔執簡的丁點兒慚愧,轉瞬間煙消雲散,暴漲幾萬重的敵意讓他態度也堅決起來,就要在崔執簡跟前宣誓主權。
蕭燼安把手放到白照影跟前,使白照影只能依靠他的手。
婢女們何其乖覺,早就學會見世子臉色行事,紛紛退開,誰也不能攙白照影。
蕭燼安牽起白照影:「文翰侯夫婦給你不少好東西,東西都卸進了後院,我帶你去看看。」
白照影身子一僵,嘴角卻往下撇。
昨晚蕭燼安那隻手牽著自己,他能感覺到,這是他與這世界的唯一聯繫。
現在的感覺卻截然不同,他好像從寄人籬下,更慘了許多,忽然變成仰人鼻息。
白照影鼻樑狠狠酸澀。
小心地掙了一下,似乎感受到蕭燼安比他要強大太多,他又不敢不從命。
只是黯然地啞了嗓音,白照影央求說:「夫君,我們還是送走表哥再去看,行不行?」
哪有當著送禮人的面拆禮物的。
難道再當著崔執簡的面,盤點一番禮單嗎?
白照影只想著趕緊讓表哥走,別讓表哥看見自己狼狽求生存的樣子。
心中正黯然時,他沒看到,見蕭燼安霸道強勢,表弟居於下風,崔執簡眼眸狠狠閃了閃。
而蕭燼安那隻緊握著白照影的手,力道也卸了好多。
他可以容白照影隨時抽走手掌。
蕭燼安的嗓音也不太高興,強打精神,再防備也要給足白照影娘家人的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