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燼安是活生生的大活人……
白照影小臉浮起層溫熱。
走到綢緞莊門口,忽聽見有行人啐罵:「呸,隋王府的二公子,拿十萬兩白銀賭錢花,朝廷卻因為要打瓦剌人,常平倉的糧食都漲價!」
「常平倉都賣十六文一斤,誰家還沒七八口子人,這是讓人都拴住嘴,不活了不活了……」
「傳寶娘,那綢緞你還買不買啦?」
「怎的不買?俺傳寶下個月要娶媳婦,穿身布衣接新娘子,想讓親家指著俺鼻子罵?」
彼時百姓受教育程度較低,市井生民,表達少有彎彎繞繞。
兩名婦人由物價聊到娶親,從綢緞莊門外聊到店裡,嘰嘰喳喳,將朝廷貶了個一無是處,聲音不算小也不很大。
白照影跟隨她們進門。
他忽有些心驚膽戰的,覺得剛才蕭燼安瞪人,現在蕭燼安是不是就要抓人了?
兩位嬸子,你們可知我手裡攥著個特務頭子嗎?
可是頭子並未發難。
白照影有點納悶。
這時聽見江良匆匆趕來的腳步,注意力被吸引,江掌柜的納頭便跪,死也沒想到竟能在店裡,見到這尊活生生的大佛。
江良:「殿——」
「店裡生意不錯。」蕭燼安把話頭截住了。
「多謝世——」
「事再多也要慢慢稟,後堂說。」
江良縱使再遲鈍,也能聽出來是世子不許他暴露身份。
再看世子跟世子妃這身便服,大抵是休沐日,夫妻倆出來了解鋪子經營情況兼玩耍,不想陣仗太大。
江良哪敢拂逆兩人雅興,招呼小夥計:「後堂看茶。主人跟夫人請進。」
世子極輕微地點頭,給世子妃掀開帘子。
因為前幾日秋寒漸起的緣故,綢緞莊正堂與後堂連接處懸掛了布簾,世子妃並不清楚,無甚感覺就走過去了。
店裡傳寶娘跟她同伴還在議論:
「常平倉糧食一斤漲六文,正趕上秋收,農忙時誰家不吃點乾飯,日日喝稀根本扛不住,俺一天就得多花幾十文錢!」
「要我說,就應該把隋王府的家宅抄沒,邊關打仗有錢,糧食也不漲價了。」
「嗐,也不知曉大同要打多久。」
「瓦剌人這是準備逼近上京,還是打打就走?」
……
白照影冷汗冒了一層,這兩個婦人,話已經說到要將隋王府抄家了,他害怕店內動武,可蕭燼安依舊並未發作,仍往後堂走。
使得白照影一邊被牽著,另一邊天真地想:原來大魔王今天真不辦公嘛?要好好休假?
***
後堂。
夥計端上茶水,白照影被扶著落座。
這裡跟囤積織物的倉房挨得很近,很乾燥,空氣里有股帳本上松煙墨的苦味,白照影捧起杯子,抿了口。
江良說起最近賣貨的情況:「大虞被瓦剌侵襲,大同那邊的戰事,還沒幹擾到店裡生意,能買起綢緞的多為城中較為殷實的人家,也有怕漲價的,提前囤料子,這生意還能好過一陣。」
白照影前幾天因眼盲困在世子院,信息不暢。
這會兒聯繫前前後後得到的情報,知道這是有地方打仗了。
在某一個瞬間,他心底深處有地方揪了揪,但那種心慌感稍縱即逝,再回過神時,江良已經匯報完貨品走勢,跟白照影報帳。
白照影其實聽得半懂不懂,但他有財運,江良等人如今也萬萬不敢騙他。
倒是蕭燼安接過帳本,還會信手翻一翻,翻看間,紙頁帶起輕微的唰啦聲響。
白照影細細聽著,手扶杯沿,腦海間已勾勒出個大魔王看帳本的輪廓。大魔王好似隨性,可他忽然好奇今日,蕭燼安穿得是什麼顏色的衣服?
自從目盲開始,他耳力敏銳,也豐富了想像。他在腦海裡面回憶蕭燼安的模樣,然後低垂著頭,撥弄身上掛著的佩玉。
忽聽蕭燼安的指端划過紙頁,道:「同樣的一匹素緞,半月前記錄得是六兩五錢,昨日記錄的是六兩,今日兩筆帳單,一筆六兩,一筆七兩,這是何故?」
素緞比起來綢緞莊其他綾羅錦繡,是叫價較低的上等布料。
江掌柜的默了片刻,自是也絕沒想到,大佛真是來看帳本的,而且翻閱雖快,審讀卻細,輕而易舉就關注到帳上的奇怪之處。
江掌柜小意解釋:「這是世子妃的意思,讓我等印刷了些『折價券』,針對這些便宜走俏的料子,可用券給些抵扣,這樣店內的主顧更多,生意也很熱鬧。」
這倒有意思:「券怎麼獲得?」
江掌柜的:「領券的方式也有很多,可以會員日領取,也可以老客拉新客。」
蕭燼安從沒聽說過這種賣貨的方式,思路打開,不免更深望了一眼白照影,他的世子妃,卻正以為CEO接受董事長考核,撥拉玉佩撥拉得更頻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