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點。」
薛知恩瞥他一眼,寒著臉穿拖鞋下床,齊宿幫她提著輸液架。
薛知恩走的很慢,儘管她已經盡力正常,還是有很明顯的違和感。
齊宿沉默地跟在她身後,視線落在她腿上,唇抿成一條直線。
洗手間嘩啦啦地流水聲消失後。
薛知恩走出來,冷漠地眸光凝在齊宿略顯蒼白的臉上。
「你看夠沒有?」
「……」
齊宿沒說話,抽過毛巾幫她擦手。
毛巾的乾燥一點點擦淨手上冰冷的水珠,連帶他溫暖的手溫一起,直到溫暖開始顫抖。
「薛知恩……痛不痛啊……」
大抵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問,薛知恩愣在當場,忘了出聲。
似是終於支撐不住了。
齊宿頎長的身形矮了下去,額頭抵住她暖不透的手背,聲音幾近哽咽。
「薛知恩……薛知恩……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
一定很痛,怎麼可能會不痛,她還是滑雪運動員,她最寶貝的就是腿,她半輩子都在為其努力。
可……
齊宿攥她手的力道更緊了些,又怕太用力弄疼她。
薛知恩垂眸看著他,寬闊的肩膀都在發著顫,整個人仿佛要碎掉一般。
她不太懂這個陌生人在痛苦些什麼,明明他只見過熒幕採訪里的她。
他們根本不認識,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倏爾,薛知恩又覺得可笑。
沒想到唯一問她疼不疼的,是個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最開始的那段時間,來見薛知恩的只有四種人。
一種是詢問她復健進度,還能不能回歸賽場的。
一種是要她配合復健,別成為瘸子丟家族臉的。
一種是覬覦她剩下的殘軀,告訴她沒法回歸賽場,沒法再像健全人,不如發揮最後價值的。
還有一種是來落井下石,看她好戲的。
面前這男人是第五種。
是薛知恩看不懂的第五種人。
突然,她有了惡劣的想法,緩緩靠近齊宿的耳邊,以他足以聽清的音量低聲說。
「痛啊,痛死了,每天都痛的想死。」
她成功看到齊宿抬起的臉龐上通紅的眼眶,顫抖的唇瓣,好像還怕刺激不夠似的。
「你知道我是怎麼斷的腿嗎?」
「知恩……」齊宿聲音發抖了。
薛知恩繼續道。
「從雪山上摔了下來,全身多處骨折,差一點就死在山裡了,可我還是得救了,還挺幸運的是吧?」
她說到最後忽地笑了。
那笑很生動,但璨爛的桃花眼仍舊不亮黯淡無波,陰冷異常。
如願了。
薛知恩清楚地看到齊宿崩潰的臉。
第11章 哭了?可憐我?
明明他們不熟。
明明他們昨天才第一次接觸。
明明他們完全不認識……
他悲慟的模樣,還有看她心疼到窒息的眼神,讓薛知恩完全爽快不起來。
她為什麼要在這折磨一個陌生人?
她有病嗎?
薛知恩想抽回自己的手,把那令人不適的目光遮掉。
可不管她怎麼抽,那雙發顫的大手都絲毫未動,好像長在她身上了似的。
她煩了。
「夠了,」薛知恩不耐道,「我都還沒哭,你個死變態哭什麼哭?」
「……」齊宿說不出話,只能咬著唇不停地搖頭。
他難以想像薛知恩之前都經歷了些什麼,單單三兩句話就足夠震撼。
心痛到無以復加。
她可是薛知恩啊。
理應永遠掛在天上當日當月的薛知恩。
她不該在這的……
齊宿鼻腔悶著酸楚,心裡倒著刺的疼,開口的聲音哽咽:「我抱你回去。」
「……」薛知恩感覺自己剛才的話全白說了,死變態還是死變態。
她眸底淬上冷意:「可憐我?」
「心疼你。」齊宿說著溫熱的手攀上她的腰身,在薛知恩要掙扎時,他在她耳畔低聲說,「別動。」
「我不需要你可憐,你給我滾遠點!」薛知恩厭惡喊道。
齊宿穩住她手背吊針,五指箍著她。
他垂下眼帘,遮擋住深色的眸子,嗓音里還有泣過的嘶啞。
「要是針再回血了,咱們就深。吻。」
薛知恩腦子嗡地震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