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恩視線停在面前這個男人,是第一次仔細打量他——
是滿臉的真摯沒錯,但是蕩漾在外的寬肩窄腰,身上那點點薄紅,與直直映出她輪廓的炙熱深眸,又讓人無法無視。
半晌,她收斂眸光,一聲不吭地繞開齊宿,往裡挪動,什麼都沒說。
齊宿想去扶她。
她躲開,冷言道:「既然沒心思就別碰我。」
齊宿手落空了,連心都一同空落落的了,捲縮起指尖,聲音有不易察覺地委屈:「我只是想幫幫你……」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下子刺激到她,眼底翻滾暴躁。
「幫我?你的意思是我看起來很慘嗎?我看起來很需要別人幫忙嗎?」
薛知恩越說越憤怒,渾身冒刺:「你是覺得我沒人幫就活不了了,以為我是個沒人幫就連日常生活都做不到的廢物是嗎?!」
齊宿自覺又說錯話,忙去拉她顫抖的手,解釋:「不是這樣的,知恩,你不要這麼說自己……」
「你以為的沒錯,」薛知恩耷拉下腦袋,劇烈的呼吸幅度突然停滯,就像驟然死亡的人般,聲音里透著死氣沉沉的倦怠,「我就是這樣一個廢物。」
一個離了捆綁在四肢上的線,站都站不起來的廢物。
好累。
她雙腿忽然脫力往下倒,齊宿慌張接住她,因慣性整個人墊在身下,緊緊護著她,自己結結實實摔在地上,背脊生疼。
熟悉的撞擊疼痛沒有襲來,所及之處皆是他溫暖的軀體,好像太陽撲了過來,包裹住她,不讓她受絲毫傷害。
「我不懂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我。」她很輕很輕地呢喃了一句。
輕到連她自己都聽不見。
曾經對她再愛慕的人,當知道她殘了不冷嘲熱諷便不錯了,當知曉她瘋子一樣的本性,沒人不會露出恐懼的眼神。
沒人不會。
就連執著如崔商對她都有懼怕、憤怒、憎恨的情緒。
唯獨這個男人不一樣。
異常煩人,打不走,罵不跑,甚至……
可能……她還不夠狠吧。
這時,薛知恩的細手一點點攀上他的脖頸,環著,柔軟的身子貼著。
齊宿還沒來得及臊臉,她如情人纏綿的手臂倏地用力,像一條使盡身體力量絞殺獵物的蛇,陰冷,狠毒。
這擁抱太緊了,齊宿胸腔里的空氣幾乎被擠壓殆盡,面容漲紅。
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而亡,他沒有半點隨時會喪命的危機意識,慢慢回抱住她稍顯瘦削的脊背。
像是毒蛇的笨蛋獵物反過來溫暖它冰冷的身軀,還關切地說:「你身上太涼了,這樣抱一會兒會好很多。」
「……」
薛知恩持續收緊的手臂停止,男人暖暖的腦袋在她頸間蹭了蹭,短髮軟軟地刮過,像一條跟主人親昵撒嬌的狗狗。
「知恩,你就這麼喜歡跟我抱抱嗎?」
薛知恩冰涼的身體瞬間僵住,慌亂地一把推開他,想遠離他,腿又使不上力氣,重新跌回了男人身上,掌心撐著他,氣得渾身發抖。
齊宿攬住她的腰肢,軟著聲輕哄:「沒事的,知恩,別生氣,我抱你起來就好了。」
「我不要你抱!」薛知恩吼他,「你覺得沒有你抱我就起不來了嗎?!」
「不是的,」齊宿仰望著她陰沉憤怒的雙眸,眉間舒和,揚著唇角說,「是我想要抱你。」
他蹭過來,好聲好氣地求:「求求知恩讓我抱你起來吧,我好想有這份殊榮,求求你,求求你。」
他就像網絡上那種前爪拜拜的小狗,一雙狗狗樣的眼睛充滿懇求,讓人難以拒絕。
奈何,薛知恩心是冰做的:「再擺出這副噁心樣,我就……」
「那這次能在我的心口嗎?」齊宿興致勃勃地規劃新傷,「我想在這兒,」他圈住胸口,「就在離心臟最近的位置~」
薛知恩:「……」
「可以嗎?可以嗎?」
他漂亮眼眸里閃著亮晶晶的星星望著她,好像在跟月亮許願。
「不行。」
月亮無情地拒絕了他。
並斥道:「你個腦袋有包的神經病。」
齊宿不存在地狗耳朵耷拉下去,不過很快又歡快地立了起來。
有新句子耶!
——他心想。
開心,開心,好開心~
喜歡,喜歡,好喜歡~
狗偶爾也不聽話,比如現在他說地上冷,不顧薛知恩反對把她叼到沙發上,扯過洗好的新毯子把她裹得嚴嚴實實,囉囉嗦嗦地囑咐:「知恩,不要著急,我們慢慢來就好。」
薛知恩心想:誰要跟你慢慢來?
別想仗著喜歡我為所欲為,我缺你這份喜歡嗎?
她組織好詞彙,剛想開口回懟,就見齊宿從腳邊提起一個紙袋遞過來。
薛知恩警惕:「這是什麼?」
變態拿來的,總感覺不是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