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開心。
那些不愉快被他暫時拋開,他只想享受此刻。
如果有人此時駐足,一定能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傾著半邊肩,儘可能地靠近他身邊的女生,黏在她身上的目光滿是溫柔和甜膩的愛戀。
到房間門口,在薛知恩面前智商為負的齊宿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算不算見家長?
「我是不是該給叔叔買點營養品?!」
「不需要。」
薛知恩拉開門:「反正他也吃不了。」
齊宿:「……」
她剛剛……是不是笑了?
療養院的最高級病房寬敞明亮,稱之為一個小型住宅也不為過,由陽光反射的窗外恆溫花園在冰冷的北方冬季還能保持綠意盎然,每一處都是金錢的具象化。
唯一令人唏噓的是,這一切的主人身坐輪椅,目光呆滯。
齊宿也是第一次見這位薛氏集團前掌舵人,即使今非昔比,某種程度上他跟薛知恩真的很像,尤其是眼睛。
看到他,仿佛看到一年前的薛知恩……
薛知恩站在父親身旁,隨手搭上他的肩,同樣望著外面漂亮的恆溫花園,笑。
「爸爸,今天陽光真好啊。」
她微微側身,眼尾餘光落在那人衣角。
感謝陽光眷顧她,支撐起她殘敗的身軀,照亮她前路。
如今,身份與境遇顛倒,具象化地體現在眼前。
變成被家族遺棄的殘廢是他薛景鴻。
不是她薛知恩。
第275章 跑,快跑!
「雲姨馬上要被判刑了,我知道你們感情很深,是曠世『真愛』,我可以安排你們見面。」
薛知恩整理他防止口水滴落的兜巾。
薛景鴻木僵的眼珠這才移向她,喉嚨溢出嗚嗚嗚的聲響。
「看來爸爸很期待啊,」薛知恩笑著撫平口水巾的褶皺,真誠地笑,「我一定安排你們見最後一面。」
如果齊宿能過來,怕是可以看見薛景鴻的眼神,那是看蜿蜒在他喉嚨前毒蛇的眼神。
「不是過節我很少有時間過來,我想多陪陪爸爸,你要是忙的話可以先回去陪你爸媽。」薛知恩視線落在正被護工一勺一勺餵飯的薛景鴻,對齊宿說。
「我爸媽丟下我去爺爺家了,」他說得可憐,「首都只有好心腸的薛小姐能收留我。」
薛知恩將視線移向他:「好吧,我收留你。」
齊宿耳朵立了,尾巴也搖了。
「知恩,有你真好。」
薛知恩摸摸他低下的腦袋,手指穿透柔軟的發梢,不知道在想什麼。
飯後運動時間。
高級療養社區的設施很齊全,不提基礎的高端服務,就連娛樂設施也一應俱全,小到麻將、撞球,大到高爾夫、馬場……
雖然這些薛景鴻都用不上了,薛知恩還是貼心地安排了。
不過是她玩,他看。
白色的球飛上果嶺,一桿進洞,身形高挑的女生撐住木製球桿,笑著對輪椅上的父親說。
「您以前最喜歡的消遣,我記得,還能來帶您出來體驗,是難得的孝女沒錯吧?」
薛景鴻沒法回答她,只是那眼神有無力的控訴。
「我多為你著想啊爸爸,沒人理解我,」薛知恩轉著球桿,堅硬的球桿底部不經意敲上薛景鴻的小腿,「我對您這麼好,奶奶來之前你知道她跟我說什麼嗎?」
「……」
薛知恩驟然抬頭:「她說讓我別殺你。」
「哈哈哈哈哈哈——」薛知恩笑拍他的肩,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她在說什麼啊,我怎麼會殺你呢,你可是我敬愛的爸爸啊,我這麼愛你,你這麼愛我,我不會殺你的。」
「不說了,這玩笑開得我有些想吐了。」
薛知恩乾嘔一聲,仰頭,拭掉眼角的淚花,笑聲倏地停止,視線停在遠處,喃喃重複。
「我不會殺你。」
她環上父親由輪椅支撐的脖頸,低聲說:「看到了嗎?那就是理由。」
對高爾夫只停留在球是白色的齊宿正在給她當球童小弟,背著新拿來的球桿包走來,瞧見她歡快地擺擺手,宛如見到主人的小狗。
「他是我的。」
「不錯吧,」她指著男人完美的、討喜的一寸寸:「我的。」
「我不像你,守不住自己的東西,想要的太多,我只抱得住一個,但我有一點其實特別像你……」
薛知恩聲音沉積在他耳邊:「氣急敗壞,得不到就毀掉。」
下一句話,清楚明了地剖白讓癱子收縮瞳孔。
「如果他像媽媽離開你那樣離開我,爸爸,我就殺了他。」
「知恩!」齊宿小跑幾步到她前面,比太陽明媚,「新的推桿,我拿來了!」
「謝謝。」
薛知恩笑著起身,環繞在四周的詭異扭曲氣氛消弭。
高爾夫球離進洞僅一步之遙,薛知恩去推球,原地只剩下齊宿跟輪椅上的薛景鴻。
齊宿是有在養老院當義工照顧行動困難的老人的經驗,但這裡的人顯然比他更專業,而且父女二人的關係也十分微妙。
齊宿明白,這事兒他沒法摻和。
他嘆口氣,按住輪椅把手:「叔叔,我推你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