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兒的濕疹可好些了?」我道,「前兒我去看了眼,疹子退了,也不怎麼哭。」
沈業繞過鞦韆坐上去,慢慢晃悠著:「快痊癒了,這孩子天生體弱,稍有不慎就大病一場,采瑤整天為孩子揪心,我看著心裡也不是滋味。」
他或許只是隨口說起沒別的意思,我卻故意打趣道:「既然不是滋味,那你多去拾翠殿看看不就行了?還分出時間來看我,小心采瑤吃醋。」
沈業指指我無奈笑道:「瞧瞧你,明明你也心疼鈺兒常常送東西給他,偏生這會說話慪我。」
我不理他,徑直回寢殿吃果子,沈業見我走忙跟上來,搶先我一步坐下。
他道:「京郊發大水,淹了不少農田房舍,我打算出宮去看看,明日就走,過一夜再回來,你去不去?」
「我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吧…」我疑惑道,「而且能帶嬪妃去嗎?這又不是出去玩,你身邊都是大臣,我也不能陪你去各處巡視。」
沈業無所謂地笑笑,低頭吃冰碗:「你要想去我當然我辦法帶你,反正在宮裡也無聊,不想去也行,我走了宮裡你說了算,想幹嘛幹嘛,我只是想著你愛溜出去玩,帶你散散心。」
我擺手:「算了,還是等有廟會的時候再出去吧,正事要緊。」
沈業點頭,留在芙蓉殿陪我吃了午飯才走。
次日晨起我梳妝洗漱,沈業已經在吃早飯,我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偏頭叮囑道:「你要去河邊最好離遠點,別再掉進去。」
沈業剛夾起一塊煎餃準備蘸辣椒油,聞言笑出聲來:「我這麼大個人了,怎麼會無緣無故掉水裡。」
我重重道:「我六歲那年村里發大水,水都漫到河面上了,大家擠著看熱鬧,村尾老兩口的孫子掉下去就再沒撈上來,大水面前你是皇上也沒用。」
這事我之所以記到現在,只因當時實在嚇人,黃澄澄的泥水湧出河面四散開來,有膽大的一群人都跑去跟前看,其中不乏小孩,我也想擠進去看,被娘親一把摟在懷裡,哄我說遠遠看著就好,有個小男孩故意逞能,站到了離泥水最近的地方,起先還無事,過一陣上游的水如同決堤般傾瀉下來,人群如鳥獸散紛紛散開,他年紀小跑不快也無人管他,一個大浪打過,再也見不到他的身影。
他的爺爺奶奶哭天喊地找孩子,覺得他們的孫子還活著,可天災面前,會水的也不敢貿然救人,直到兩日後上游衝下來一具泡得浮腫口鼻中塞滿了淤泥的屍體,眾人一看都明白,落水那孩子也逃不過這下場,勸了又勸,老兩口才互相攙扶哭著回去。
沈業幽幽道:「行,聽你的,還有,那支簪子太艷,不搭你的衣裳,換旁邊那支白鶴銜翠釵。」
我正給髮髻試簪子,只是順手拿起一隻鑲紅寶的簪子在鏡前晃了晃他就立刻否決,一簪一釵放在手中比對,果然是翠釵更好看。
「你今日穿青色的裙子,紅色太突兀顯眼。」沈業擦擦手朝我走來,從我手中拿走翠釵簪在髮髻上,對著鏡子看了又看,滿意道,「你還是戴翡翠好看。」
我左右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如山中幽蘭般清逸脫俗,仰臉玩笑道:「戴寶石簪子就不好看了?」
沈業托著我的下巴道:「什麼衣裳配什麼首飾,人好看,自然穿什麼都好。」說罷在我眉心一吻:「我走了,你自己玩吧。」
我並未起身,坐在妝檯前目送他出門。
沈業不在宮裡的日子和平時並沒什麼變化,他和我賭氣時也有十幾日不來芙蓉殿,我也不覺得有多想見他。
京中夏日到底炎熱,僅僅曬了兩日太陽,院外就悶熱不堪,我本想去拾翠殿看看鈺兒,剛走出殿門周身如火烤又如進了蒸籠,糾結一陣,轉身回了寢殿。
這麼熱的天,還是晚上太陽下山再說吧。
寢殿清涼,青花缸子裡滿滿一缸的冰塊,再吃著冰鎮西瓜,豆蔻轉動風輪送風,可比在宮外舒坦。
一覺醒來還沒到晚飯,我剛要出去,沁馨從外頭快步走了進來,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娘娘,朱總管派人來傳話,陛下在巡視災情時遇刺,現下神志不清已在送回宮中的路上,請娘娘與瑤夫人一同前往延英殿侍候。」
「什麼?」我脫口而出,「陛下遇刺,來人還說什麼了嗎?」
沁馨道:「傳話的內監只說了這些,娘娘還是先同瑤夫人商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