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每每到晚膳時,得知他又出門的消息,心下失落。
後來她悄悄打聽才得知,謝成燁晚膳時出門,是去了城西北方向的長安樓,那是江州城裡的幾個知名酒樓之一,專做北方佳肴,聽聞掌勺的東家本人,就是從京城遷居來此,是以味道地道,每年漕運往來南北的北地商人都會到此一聚。
那時她已猜測到,自家夫君,該是北方人士。
知道此事後,她特意讓小廚房整治了不少北方菜餚,再將謝成燁留下用膳,她踮起腳尖,在謝成燁主動屈膝配合下,捂住他的眼睛。
「阿燁,阿燁,我有驚喜給你瞧。」
她領著他到桌前,放開手,「看!我專門讓小廚房做的,你看看愛不愛吃?」
謝成燁神色變幻莫名,睫翼低垂,在眼底落下一片陰翳,但當時她渾然不覺。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窈窈怎麼知曉我飲食偏北地?」
她轉動了下眼珠,嬌笑著答:「我猜的,我同阿燁心有靈犀。」
走上前,挽住他臂膀,將下巴擱在他肩上,眼巴巴看著他,「阿燁,你往後就留在棲梧院一同用膳罷,好麼?」
謝成燁偏頭,溫熱的呼吸貼近臉頰,說:「好。」
上輩子她時常忍讓著、迎合著謝成燁的喜好,不覺得委屈,只覺得甜蜜。至於這輩子,她連婚事都不想再維持,遑論這些小事。
沈曦雲夾起一個蝦餃,晶瑩剔透的外皮被咬破,鮮嫩多汁的蝦肉破開,留下清新的口感。
好吃。
若是沒有謝成燁在一邊就更好吃了。
食不言,沉默用完晚膳,丫鬟們撤去盤碟,沈曦雲再度望了眼天色,清了清嗓子,「時辰不早了,郎君不歇息麼?」
謝成燁起身,想起剛才這姑娘輕易答應他留下用晚膳的要求,不禁猜測,若是他提出留下來歇息呢?……
下一秒,他被這突兀升起的念頭嚇一跳。
手指蜷縮握緊,他留下句「是該回去歇息」,步履匆匆出了棲梧院。
謝成燁沒離開一會兒,一身風塵僕僕、在外頭待了快一日的景明三步並作兩步跑進屋裡。
不等沈曦雲問話,主動開口,「小姐,今兒里坊沒發生什麼亂子呀。」
沈曦雲抬頭,邊把水壺推到她那邊示意她喝口水順順氣,邊不可置信問:「當真?你瞧仔細了?」
景明猛地深呼吸一口,答:「真的不能再真了,小姐,我今晨按你的說法,去里坊的寶頭街,在街上來回走了幾遍,午膳後,我尋思走著太慢看不過來,就花了點銅板去正寶樓三樓坐著瞧。」
「小姐你是知曉的,正寶樓三樓視野開闊,向左向右看寶頭街上都清楚極了,我在那做了三個時辰,晚膳用完,街上許多鋪子都要關門了,也沒發生你說的什麼亂子。」
景明抿起嘴,瞄了眼小姐,怕她責怪自己辦事不力。
沈曦雲扶額,喃喃自語,「不對呀,分明該有的。」
她分明記得前世正月二十七,她早晨去了坊市閒逛,逛到寶頭街時,碰見個刁蠻攤販欺負一個姑娘,強買強賣、非說她看了眼首飾就算作要買了,不依不撓讓她給錢。
沈曦雲路過,幫那姑娘解圍,交談一番,頗為投機,後來還多次約著出行、上門交往。
所以這輩子她因著腳腕受傷無法前去,特意派景明早早就去寶頭街候著,就是想讓景明替她解圍。
但為何,這輩子,那位姑娘沒出現呢?
沈曦雲眉頭緊鎖,這似乎是第二回 今生發生的事偏離上輩子她的記憶了,第一回是在南十字街上侵擾的流民,在她明明讓車夫去程時繞路走避開騷亂後,卻未發生在去時,而是在回時撞見。
而這次,難道是因為什麼意外之舉不慎撥弄的命運的絲線,讓那姑娘不再出現於正月二十七的寶頭街麼?
「景明,你明兒在去趟寶頭街,再瞧一瞧,等到酉時,如果還沒有,你就去一趟梨花巷,自巷口入內的第五戶人家,你去替我打聽打聽,有無一位吳姓的娘子。」
沈曦雲決心再等一日,等明日景明帶回來消息,她再做決斷。
月影西移,夜色漸深。
謝成燁擱下筆,總算把江州一地的地形及各處風貌街巷理清,手腕傳來陣陣酸痛感,但心底的酸脹更加強烈。
他閉上眼,放任自己靠在椅背上。
自己很不對勁。
謝成燁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意識到這一點。
是從哪開始的?
是自隱山寺沈曦雲扭傷腳腕摔倒在地後的幻覺,還是那些隨風飄揚的祈願布帛,上頭殷切的話語,抑或是更早的時候,自她將和離書遞來時。
他近日生出些愁緒,軟弱的、無力的、讓他厭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