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抬腳,小心翼翼從地上的各種雜物里擠過去。這倒不是因為孟琅邋遢,而是因為這間屋子沒有多餘的家具。去年冬天,因為嚴寒,幾乎所有家具都被孟琅當柴燒了。
冬子沉吟片刻,開口道:「將軍,我最近聽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孟琅放下筆,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我聽到一些荒唐的話......」冬子雙手背在身後,慢慢地說下去。孟琅眉頭微皺,半晌,他說:「城裡的情況好些了嗎?」
「好些了。畢竟,您把病人都收留到一處,特地安排人照顧他們......」冬子憤憤地說,「我真搞不懂,他們怎麼還敢詆毀您?您可是把自己的屋子全讓出來了!」
「情況屬實嗎?真有人那樣?」
「您知道,當官的日子總是好過些,再說,也不是人人都跟您一樣。」
「看來有人做的太過了。」孟琅沉思著說,「需要提醒提醒他們。」
「那您頭一個就得提醒岩太傅。」冬子撇嘴道,「他四處忙著給大王弄冰塊呢。大夏天的,哪有冰塊?」
「這是宮中慣例......不過,現在許多慣例也都荒廢了。」
「要我說,現在都這樣了,還要什麼慣例啊?就比方說那些跟在大王屁股後的公子哥兒們,有的都二十幾了,還當侍讀?我看他們就是不想去打仗!」冬子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沉了下來。
他猶豫片刻,說:「說到這,將軍,長空在宮裡是不是受欺負了?我之前似乎看見他身上有傷......」
岳安民和文靜留下了一個兒子,叫岳長空,今年剛滿九歲。孟琅收這孩子做了義子,讓他當了八王子的侍讀。他這樣做,一是希望同齡人的陪伴能稍微紓解岳長空的喪親之痛,二是他無暇照看這孩子,又沒有別人可以託付,乾脆就讓他同八王子一起生活起居了。
對這孩子,孟琅知之甚少。這孩子跟他父親一點都不像,他沉默寡言,總是低著頭,把一雙黃眼睛藏在厚厚的頭髮下。孟琅進宮時偶爾會看見他,跟他打招呼,但這孩子總是扭身跑掉。就算孟琅接他回家住幾天,他也只躲在屋裡,或者在院子瞎玩。一旦聽到孟琅的腳步聲,他就跑掉。
對此,孟琅有些苦悶。他常常通過八王子旁敲側聽岳長空在宮裡的狀況,每次,八王子總要想好一會,然後懶洋洋地、有點不在乎地答道:「誰?您說他?哦,寡人想起來了,他嘛,他老是安安靜靜的。寡人不太喜歡他,但您不是要我照顧他嗎?所以寡人經常喊他一起玩來著......」
說到這,八王子總是頑皮地一笑,頗為得意地揚著腦袋說:「將軍,我乾的不錯吧?」
但冬子說,岳長空身上有傷?他在宮中,怎麼會受傷?
孟琅沒有馬上回答冬子,他思考了一會,問:「你什麼時候看見長空受傷了?」
「就今天上午,您讓我進宮去找聞大人的時候。長空那時候在給大王研墨呢,我瞧他的手......」冬子皺起眉頭,喃喃道,「好像不是在哪兒碰著了,指甲都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