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忽略淡灰色眸底的涼薄,只聽這話,倒像是在安撫。
而沒敢抬眼看她的人,也的確如她所願地誤解了。
仿佛一直霉運纏人的人,突然被從天而降的驚喜砸到了腦袋上,陸屹睢驀地抬眸,一瞬不瞬地看向葉羨涼,漆黑眼眸閃著光,卻仍舊不敢置信,反覆確認:「所以,你不是不在意。只是……」
他頓了頓,後面那三個字,卻不敢輕易說出,鼓足了勇氣,才自語般低聲:「只是,相信我?」
偌大的前廳,只有他們二人,夜色寂寥,周遭寂靜無聲,因此即使他後邊那句話近乎低喃,也清晰地傳進了葉羨涼的耳朵里。
她神色淡淡,不置可否:「你要這麼覺得,也可以。」
不承
認,也不否認的話,卻很輕易就將陸屹睢拿捏住了,他唇角漾出抹笑,滿眼都是遮掩不住的歡喜。
氣氛和緩,突然,一片靜謐中響起了聲異樣的動靜。
葉羨涼眼眸微動,視線落到對面那人的肚子上。
陸屹睢侷促地抬手,捂了捂胃。
葉羨涼:「餓了?」
陸屹睢輕咳一聲,一如既往地得寸進尺,示弱賣慘:「嗯,中午吃過飯後,一直沒吃東西。」
傍晚撞見她後,他就一直守在院子裡,她們吃著燒烤時,他也只是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陰暗處,想靠近卻不能,也不敢。
葉羨涼輕嗤:「活該。」
嘲諷了句,在陸屹睢還沒反應過來前,葉羨涼又很快變臉。
她站起身,俯首看他,緩聲問了句:「泡麵吃嗎?」
說實話,她這態度有些反覆無常,若是有個旁觀者在,肯定能一下發現端倪,但陸屹睢就跟被什麼蒙住了眼似的,全然無視了不對勁的地方。
如同一直被冷待忽視小孩,在無望之際,終於有人給了他一顆糖果,即使內心隱隱覺得不安,卻仍舊不願放棄,只想不顧一切地攥緊那抹甘甜。
於是他亮著一雙眼睛,仰頭巴巴地看著她,忙不迭點頭:「吃。」
葉羨涼轉身邁步:「走吧。」
陸屹睢立馬站起身,亦步亦趨地跟上。
兩人去茶室外找到老闆,買了桶泡麵,接了開水泡上,又回了前廳。
全程葉羨涼只動了動嘴,抬了抬腳。
錢是陸屹睢自己付的,面是他自己接水泡的。
可他的態度,卻給人一種錯覺,好似這幾塊一桶的泡麵是葉羨涼親手做的什麼山珍海味,仿佛沒有她的應允,他今晚就只能挨餓到天明。
泡麵的香味漸漸散開,葉羨涼指節輕敲了下桌面:「行了,吃了就趕緊回去吧,我走了。」
今晚得到的甜頭已經足夠多了,雖然不舍,但陸屹睢也不敢再糾纏,只乖乖點頭:「好。」
只是葉羨涼離開時,他還是跟著送到了門口,最後不舍地道了句晚安。
一桶泡麵被陸屹睢吃得乾乾淨淨,驅車回到住處,已經是凌晨兩點多。
難為趙錦瑞還沒睡,聽到玄關處的動靜,他結束一局遊戲,抬頭看了眼。
陸屹睢換了鞋走到客廳,臉上的笑怎麼看怎麼滲人。
趙錦瑞搓了搓胳膊:「大晚上的,你鬼上身了?」
胸腔里的心臟還在不安分地急促跳動,激動又歡喜,陸屹睢莫名亢奮,直接忽略了這句陰陽怪氣:「喝一杯?」
趙錦瑞眼眸微眯:「行啊。」
於是陸屹睢去酒櫃取了酒,又拿了倆杯子。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輕晃,盪起的漣漪亦如陸屹睢還未平靜的心湖,冰塊碰撞杯壁,發出清脆的響。
趙錦瑞拎著酒杯,和他碰了碰,卻一口沒喝,狀似隨意地問:「碰上什麼好事了?」
冰涼的酒液入喉,陸屹睢眼尾輕揚,眸光瀲灩,蠱惑又勾人:「她已經沒那麼討厭我了。」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趙錦瑞覺得他還沒喝多,就已經醉了,不然就是熬夜熬得腦子不清醒了。
又給他倒了杯,趙錦瑞揚眉問:「哦?具體表現在?」
陸屹睢嗓音輕快,將今晚發生的事和趙錦瑞說了遍,最後愉快總結:「她終於相信了我的喜歡,而且這次沒有任何條件交換,是她主動關心我餓肚子。」
趙錦瑞:「……」
他沉默了片刻,不確定地問:「你的意思是,她模稜兩可的回答,以及隨口一提,甚至都沒付錢的一桶泡麵,就代表了她對你的態度已經開始轉變?」
陸屹睢震驚地看他:「我怎麼可能讓她付錢!」
重點難道是這個?
趙錦瑞眉心微皺,莫名覺得不對勁。
陸屹睢一杯接著一杯,杯子裡的冰塊被他含了塊在嘴裡,嚼得咔嚓響。
看著他這幅傻樣,趙錦瑞默了默,突然說:「殺豬前,是不是得先把豬養肥?」
第42章
樂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