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青這張臉, 漂亮得堪比明星,卻不像明星那樣出名, 賀臨風沒訂包間,只選了個靠窗的位置看雪景。
標準的四人位。
「聚餐」兩個字重新浮上來, 又被撤走的碗筷壓下去。
賀臨風倒了杯熱水, 塞進他手裡。
「松警官呢?」簡青問, 他膚色淡, 唇色也淡,仿佛精雕細琢的玉偶,時常給人種寒山聳立的錯覺,「你說她惦記了很多天。」
普普通通一句話, 被他講得活像審訊。
賀臨風眼尾勾起:「曉彤啊。」
「值班呢。」
「不過她已經吃過了,就昨天,和朋友一起。」
半真半假半遮半掩,真真是只狡猾的狐狸,簡青冷冷淡淡遞去一瞥,拆開餐具:「這頓你請。」
賀臨風自然樂意。
除開必要的應酬,簡青大多是在家裡點外賣,或者隨便下碗面炒個小菜,偶爾應了邊紹的約,也很少去人多的地方。
但今天,簡青並沒有感到煩躁。
或許是因為他面前這個人。
有賀臨風在,哪怕立刻蹦出十個穿書者,對方都會第一時間護住自己,直到壞事發生前,他可以盡情放鬆神經。
敏銳察覺到青年的肩頸微微卸力,賀臨風下了半盤牛肉入鍋:「合作案推進得怎麼樣?」
他還記得對方前陣子出了趟差,雖然本意應該是躲自己,可也確實談成了樁大買賣。
簡氏家大業大,員工能力再強,照樣有許多生意需要掌舵者經手把控,賀臨風沒點名道姓,簡青卻一下子想到A市。
他無端覺得這是種抱怨。
小小的抱怨。
「還算順利,」停住筷子,他撿了些外行容易理解的部分講給對方,最後總結,「……預計盈利三個億。」
似乎在強調這真是份值得總裁親自出面去談的合同。
賀臨風卻沒被三個億鎮住,反而仔仔細細把簡青打量一遍,把燙熟的牛肉夾進對方碗裡,搖搖頭:
「不像。」
簡青:?
他下意識跟著對方的視線掃過自己,大衣、西裝、領帶襯衫,儘管腰間系了條一次性的透明圍裙,但應該離那些火車飛機里大肚便便胡亂吹噓、「高談論闊」到擾民的「商務精英」相去甚遠。
賀臨風:「小說里的總裁都是從八十米的大床醒來。」
簡青呢?拋去那枚被偷走的藍寶石袖扣——出席重要場合的禮節、由秘書負責的搭配,對方身上幾乎找不出任何奢侈品。
對方好像沒有任何享受生活的欲望。
在外界眼中,簡青貌美多金桃花連連,每次露面都能被頂上熱搜,天選之子般,在一次次危險中全身而退,日子過得風流且刺激。
有多少質疑就有多少艷羨。
可誰能想到,現實中的簡青會如此「無趣」。
「過去」侵占了對方的世界。
所以,許多東西於簡青而言漸漸變成可有可無的存在。
——寧舒妍說簡青喜歡吃草莓,可除了那次來自長輩的關心,相識以來,賀臨風從未在簡青的冰箱裡見過草莓。
那不是維持生命體徵的必需品。
「如果你喜歡,」沾滿麻醬的牛肉送入口中,簡青慢條斯理,「我可以送你。」
辣意將淺淡的唇色染開一層紅暈。
最早懷疑對方是穿書者的時候,簡青曾經調過有關賀臨風的監控,對方之所以會冒雨來悅都百貨,就是為了買家具。
沒兩句話便和導購小姐打成一片。
「那還得配個房子,」賀臨風頓了頓,「這算聘禮嗎?」
簡青警告地用餘光剜去。
眼刀冷颼颼飛來,雪似的被火鍋融化,真落到賀臨風臉上時反而沒什麼殺傷力,像涼絲絲的春雨。
後者悠悠夾了一筷子菜過去,言傳身教:「可以用其他方式讓我閉嘴。」
簡青輕輕蹙眉。
是個權衡時常用的表情。
「那個魚丸好吃,」肩膀斜斜靠住椅背,賀臨風目光下移,主動點單,「吃到我就安靜。」
沒骨頭的坐相。
偏又暗暗撐著股勁兒,鬆弛卻不松垮,慵懶得很有腔調。
簡青覺得對方比自己更像大少爺。
拿起旁邊的漏勺,他精準撈住顆白胖胖的魚丸。
賀臨風立刻配合湊上前:「啊——」
咚。
魚丸無情地落進碗裡。
卻沒能濺起半滴醬料,仿佛被人刻意控制過力道。
不遠處一桌學生正在慶祝生日,拍手唱歌,嘻嘻哈哈笑成一片,直到結帳,店裡都和諧得要命。
沒有爭執,沒有案件,甚至從頭到尾沒人過來搭訕。
簡青一向疲於應付類似的麻煩,疲於分辨原住民和穿書者、疲於分辨真心或是假意。
他勉強把這算作賀臨風的功勞。
即使對方今天看起來和警察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