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到舌尖的毒液第N次卡了殼。
「最低檔,行嗎?」賀臨風自賣自誇,「我技術特別好。」
不等簡青拒絕,他立刻去浴室拿來充滿電的無線吹風機,挽起袖口,拍拍自己身旁的沙發:「坐。」
整晚穿著三件套,男人最裡面的襯衫倒沒怎麼髒,原本松垮掛在脖子上的領帶徹底失去蹤影,紐扣更是往下解了兩顆。
配上對方那副風流多情的皮相,活像某種需要付費的男色服務。
不正經。
指腹撩起青絲,穿行間帶來舒適的熱度,形象關乎企業面貌,簡青平時有專門的造型師打理頭髮,賀臨風並非第一個這樣做的人,他覺得自己哪怕不習慣,也不會出現什麼過激反應。
直到賀臨風輕輕碰了碰他的耳朵。
「剛認識你時就想問,」溫柔拂過的暖風中,男人嗓音沉沉,「自己打的?」
簡青僵著脖頸:「嗯。」
「和邊紹。」
那時他正值青春期,對許多事感到迷茫,鉚著勁和穿書者作對,原著越強調什麼,他便越要南轅北轍。
「沒看出來啊,簡總居然也叛逆過,」拇指在青年凸起的骨頭揉按兩下,恍若撫慰一隻受驚的小獸,賀臨風好奇,「後來呢?怎麼不接著戴?狂蜂浪蝶太多?」
簡青:「……覺得很傻。」
尤其是小姨被老師叫到學校後,對方困惑又擔憂的眼神,簡青至今還記得。
拒絕做主角,難道就必須要變成一灘爛泥嗎?
放棄繼承父母的遺產,不當故事裡攪弄風雲的總裁,即使證明了自己沒受控制,難道他就會開心嗎?
想通這點,簡青很快重回正軌,反而是邊紹鬱悶得厲害,一朝痛失「大哥」,愣生生追著他跑,從「小弟」升級為「朋友」。
「怎麼會?」真心實意地,賀臨風遺憾,「長得漂亮又能打架,可惜我沒見到。」
簡青勾勾嘴角:「打架也不抓我?」
「抓啊,當然抓,現在就抓,誰叫我這么正義,」關掉吹風機,賀臨風俯身,極快極快地抱了下簡青,「我去盛粥。」
柔軟的觸感蹭過頸側,簡青咻地丟出抱枕:正義?
明明是無賴才對。
臨睡前,他重新漱了口,馮醫生開的藥依舊好端端呆在行李箱裡,如同以往的每一盒,沒有拆封。
也許是因為那半碗南瓜粥,那股想把它們拼命吞掉的欲望漸漸消退,化成輕微的、可以被壓制的細小念頭。
按照正常頻率,明天或後天,他應該去靈港心理診所報到。
備忘錄如約跳出提醒,又被簡青垂眸刪除。
路驍自殺時鬧出的動靜太大,警方再如何攔截,總有各式各樣的討論在網絡發酵,一一回復過小姨、邊紹和喬藍的消息,簡青拉起被子陷入黑暗,平靜地,祈禱自己能再次回到那個冰冷刺骨的除夕。
馮醫生說的沒錯,他只是在假裝治療。
他放不下,也從未打算放下。
線索或許就藏在某個被他忽視的角落。
偏偏賀臨風纏人得很,自己被關在門外,便放進來只黑貓,熱乎乎,梳去浮毛,一遛煙蜷到簡青腿邊趴好。
大眼瞪小眼,「祈禱」的結果成了給咪咪洗澡。
是譚開霽撤案、警方被罵的那個晚上。
賀臨風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的左耳,盯得那塊皮膚快要燃燒。
「別偷懶,」簡青聽見自己說,「水要涼了。」
與現實分毫不差的對話,男人卻沒有似記憶中那樣老實後撤,而是一把抓住他埋於泡沫下的手,欺身而上。
酸酸甜甜的柔軟奪走呼吸,水漬蜿蜒,一寸寸,侵占到幾近癒合的小洞。
「阿青。」
「你咬得我好疼。」
天光大亮。
簡青猛地睜眼,瞧見壓在自己胸口的黑貓。
臥室里仍是昏沉沉一片,心臟咚咚咚狂跳,前爪捂住腦袋,咪咪打了個哈欠,嫌棄地喵嗚兩聲。
鮮妍的緋色潮水般湧起,青年慌亂地眨眨睫毛。
親人之死尚未查明,明明自己最該關心的是真相,他怎麼能在這種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