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叫救護車沒?」
「感覺死透了。」
一個人撞見墜樓, 多半會尖叫恐慌嚇到腿軟, 一群人撞見墜樓,反而事不關己到冷漠。
又或者他們飛快跳過了那個噁心害怕的階段。
畢竟屍體只是一團死肉。
面沉如水,賀臨風用力撥開擋在自己面前的中年男性,後者剛要立眉瞪眼地發火, 下一秒便被證件糊在臉上。
「警察。」
「重案組顧問賀臨風。」
空氣陡然一靜。
旋即摩西分海似的讓開條通路。烏黑長髮披散著,浸泡在逐漸乾涸的血污,四肢斷裂,碎骨如尖刺,歪歪扭扭地鑽出皮囊,白與紅無序交織,蓋住渙散的瞳孔,弄髒女孩瘦弱稚嫩的臉頰。
簡青迅速認出了對方。
宋安安。
一個奇怪的穿書者。
因得符瑩和系統的交談,他大致猜到對方是被系統草草抓來的壯丁,趕時間,沒有經過系統關於品性|欲|望的特殊篩選,所以才會抗拒任務。
失去利用價值的穿書者必須接下系統強行發布的「終極挑戰」,未完成的懲罰是解綁,即魂飛魄散徹底死亡。
簡青見過許多偽裝成自殺病逝的「解綁。」
……但系統應該已經消失了才對。
他忽然有些不確定。
專門針對系統的「讀心術」是只有簡青自己知道的秘密,他無法向任何人求證,更無法靠自己判斷此刻「讀心術」生效與否。
也許是系統開發出了屏蔽板塊,也許是劇情結束,「主角」重新被世界蒙回鼓裡。
種種思緒飛轉,簡青面色蒼白地盯著宋安安,如同盯著一道無解難題。
「我認識她,好像是六班那個。」
「特招生?」
「去年被綁架以後就怪裡怪氣。」
耷拉著睫毛數地磚,徐皓原本乖乖站在簡青身後,熟悉的線索化作一個脫口而出的答案,他實在沒忍住抬頭。
冰涼卻柔軟的手併攏著遮住他的眼睛。
力道很輕,稍稍使勁就能推開,偏生徐皓失去了推開的勇氣。
他想起破舊倉庫里被綁匪死豬般拖走的李明,想起那間用來當屠宰場的鐵皮房,想起宋安安拒絕自己送藥時飛揚的發尾。
下意識攥住簡青衣角,徐皓嗓音發顫:「是她嗎?」
其實他已經知道答案。
一同經歷過生死,可也只是一同經歷過生死,偶爾幾次聊天,都是他主動湊過去,對方似乎在刻意迴避自己。
多稀薄的交集。
徐皓也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好哭,然而,他的淚水就是打濕了簡青的掌心。
遲疑地,一個僵硬中透著生疏的懷抱將徐皓環住。
誰都沒有說話。
除了肩膀沉甸甸的簡青,其他人只以為徐皓是暈血犯噁心。
賀臨風抽出風衣口袋中的手套初步完成屍檢,同時給重案組打了個電話。
仰頭,他望向頂樓大開的窗戶:「那是幾班?」
「六班,」被家長絆住腳的老師慢半拍趕到,視線匆匆掠過支離破碎的女孩,訕訕,「您好,我叫金永暉,是宋安安的班主任。」
是個外表溫和儒雅的中年男性。
賀臨風沒應聲,轉而接過簡青遞來的淡藍方帕。
「一樓有衛生間,」金永暉提醒,又道,「宋安安最近的情緒一直比較差,但她向來是個堅強懂事的孩子,發生這種事,我真的沒想……」
偽裝成遺憾的推諉卡在喉嚨,燒得人麵皮發燙。
因為他看見那位長相過分英俊的警察屈膝,半跪,摘掉染血的手套,認真將乾乾淨淨的帕子蓋在女孩臉上,遮住周圍或憐憫或獵奇的視線。
「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示意人群散開保護現場,賀臨風面無表情地講了個地獄笑話,「學校經常發生這種事?」
金永暉瞬間冒出冷汗:「怎麼會?一中的優秀有目共睹。」他還想再解釋些什麼,對方卻已經走回簡青身邊,後者氣質淡漠,令人望而生畏,叫他本能地閉上嘴。
「自殺的可能比較小,」稍稍壓低音量,賀臨風說出自己的判斷,「一般人跳樓都是臉朝下,很少有誰背面著地。」
「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劈裂,傷口很新鮮,像在死前抓撓過什麼。」
「現場交給別人守著我不放心,你在這兒替我等顏隊來,我去樓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