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嶼不解:「找紀雲?你找他幹什麼,他讓你去的?」
霍起行沒時間跟他解釋,含糊其辭:「你去就行,別管那麼多。」
「噢。」霍嶼乾巴巴應了一聲,然後像是突然想明白什麼一樣,壓低聲音賊兮兮地問:「哥,你是不是急著去和你相親對象見面,所以才讓我去那邊?」
「滾蛋!」霍起行拉下手剎,沒好氣道:「沒空和你多說,先掛了。」
醫院走廊里瀰漫著的那股消毒水味永遠都是那麼嗆人。
紀雲坐在長椅上,眼神空洞地盯著腳尖。
兩個小時前,他接到負責母親病情的住院醫師的電話。
醫生告訴他,楊霜的病情突然急劇惡化,已經進了ICU,但考慮到她的狀況,醫生還是建議紀雲提前做好準備。
紀雲當時正在去實訓基地的路上,接到電話就趕緊打車過來。
一路上他右眼皮都在狂跳,紀雲迷信地扇了自己好幾個巴掌,用力掐著大腿,這才勉強壓下心中的不安。
這條被他從過無數次的路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陌生,他焦急地按著電梯,剛剛癒合的下唇又被他撕咬到流血。
電梯遲遲不來,紀雲懷著最後的希冀,一口氣爬上九層。
腎上腺素飆升的時候,他一點不覺得累。
紀雲慢慢走近,主治醫師抬起頭,眼神里流露出一些同情,他重重地在他肩膀拍了拍,用哀痛的語氣說:「節哀。」
無論提前做過多少心理建設,預演過多少遍,但等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紀雲還是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心臟被一隻叫做命運的大手緊緊攥住,它只需輕輕收緊,紀雲就會痛得連叫都叫不出來。
母親被一條白布蓋著,安詳地躺在病床上被推走。
紀雲腳步虛浮地回來,在護士的協助下辦理手續,收拾母親的遺物。
桌子上還擺著一隻削到一半的蘋果,楊霜大約也沒想到這是最後一次,否則她一定會咬一口再走。
蘋果裸露在外的部分已經嚴重氧化,紀雲呆呆地盯著。
護士注意到他的目光,提醒他:「扔掉吧,那個也沒辦法保存。」
紀雲輕輕「嗯」了一聲,抬手將那個蘋果扔進垃圾桶。
「紀雲!」長廊盡頭傳來一聲大喊。
紀雲愣了兩秒,才緩緩轉頭起身。
方問一快步朝他跑來,看到他蒼白的臉頰和紅腫的眼睛後很快反應過來什麼,他小心翼翼地剎住腳步,一種叫做心疼的情緒將他完全淹沒。
「沒事,我來了。」方問一心痛地攬住他的肩膀,輕拍著安慰。
紀雲僵硬地被他攬在懷裡,不反抗也不回應。
方問一認真地看著他:「我已經通知我父親了,你放心,後面的事交給我。」
紀雲像是終於理解他的話一樣,輕輕點點頭:「謝謝你,也謝謝方伯伯。」
方問一是和霍嶼一起來的,霍嶼此刻也明白髮生了什麼。
他想到自己的Omega爸爸當年去世時的場景,鼻頭一酸,擠開方問一用力抱住紀云:「難受就哭出來吧,沒事的,我們都在嗚嗚嗚。」
紀雲沒哭,霍嶼反倒是把自己說得快哭了。
紀雲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拍拍霍嶼的後背,輕聲道:「我沒事的。沒想到你也會來,謝謝你們。」
霍嶼想起他哥的囑咐,抬起頭抽抽噎噎地說:「是我哥給我打電話,然後我才去找的方問一,還好我們來了,不然你一個人在這裡可怎麼辦。」
「霍起行?」紀雲的手指條件反射似的蜷了蜷。
「對啊!」霍嶼用力點頭:「我哥說他臨時有事,讓我趕緊來醫院找你一趟。」
他大概是覺得氣氛有些凝重,想要用歡笑來緩和一下:「哈哈,他大概是去見他的相親對象了,你別怪他。」
……
紀雲感覺渾身血液的流速都變慢,心裡那個搖搖欲墜,本就地基不穩時刻處於崩塌邊緣的大廈終於徹底崩塌。
他垂下眼帘,嘴角微微翹起,像是做出某種決定。
過了很久,他才點點頭,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說:「好的,我知道了。」
不知為何,霍嶼總感覺紀雲的臉色在說出這句話後變得更加蒼白,連嘴唇上的最後一點血色都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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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以川剛拉開車門,就被裡面濃得能夠嗆死人的煙味熏的眼前一黑。
他用力捂住口鼻,沒好氣地盯著駕駛座上半死不活的那個人:「你怎麼抽這麼多煙,嗆死個人!」
霍起行坐直身子,轉頭焦急地問:「他到底什麼時候出現,你確定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