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紊亂的語言系統還是一團亂線的思緒都不足以再支撐他說出什麼,他只好疲憊地閉上眼睛,在裴徹懷裡蜷縮起身體。
裴徹無比眷戀地低頭吻了吻他烏黑柔軟的發梢,須臾之間的得償所願讓他有種飄飄欲仙的不實感,那滋味很難說清楚,如墜雲霧或者夢境。
他聲音繾綣,忽然情不自禁地開口央求:「以後別再離開我了,琢舟。」
縱使聲音輕如嘆息,卻使兩個人呼吸同時一頓。
空氣倏然變得十分安靜,一切都歸於凝滯。
閔琢舟果然從裴徹懷中退開。
這無聲的一舉一動,便是對這句話的回應。
裴徹怔怔地看著他,舌尖泛起一點苦澀,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時機不對。
以他們現在的情況,不合時宜的挽留既是負擔,也是逼迫。
黑夜製造了失序的混亂與放縱,卻不是能正經放在檯面上做出承諾的籌碼,朦朧未明的曖昧和直白挑明的陳白對於閔琢舟來說是不同的接受尺度,操之過急的懇求只會得到拒絕。
於是裴徹從喉嚨中擠出一聲小心翼翼的商量:「對不起,是我太急躁了,你要是覺得不舒服,能不能就當沒聽過?」
閔琢舟沒說話,以黑暗微掩護,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他知道自己剛剛的回應只是拋卻理智之後的沉淪,是暫時性追逐身體最本源的渴望——可一旦回歸現實,他仍然下意識去迴避裴徹所表露出的愛意,那份感情太過灼熱瘋狂,而他隱傷未愈,難以做出抉擇。
「如果我現在拒絕你,告訴你剛剛那些只是成年人的正常調情,算不得數,」閔琢舟問,「你會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嗎?」
裴徹聞聲,如同兜頭被潑一盆冷水,沸熱的心緒悄無聲息地溢散乾淨。然而這種求而不得痛苦在他的身上駐紮已久,所以當他聽到這個回答的時候,又莫名有種習以為常的自嘲與苦澀。
「不會。」縱使已經預料到了結局,他依然開口,表情認真聲音鄭重,沒有半分含混敷衍的意思。
沉默再次降臨,黑夜仿佛虛無的軀殼。
良久,閔琢舟才抬手揉了揉自己微皺的眉心,聲音淡得如一抹淺墨划過的水痕:「可你也知道,我沒辦法拒絕你。」
「……」
裴徹瞳孔微微張大了,寂寂的耳邊響起無垠的風。
他就像是一個原本已經堅信自己被即將被處以極刑的罪犯,在漫長而陰冷的黑暗中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猛然睜眼卻發現眼前根本沒有焚燒的火刑架,取而代之的是一寸淺淡如水的微光撫過發梢,落入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