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聲尖叫震得水晶吊燈嗡嗡作響。福伯趿拉著拖鞋衝出來時,楊晟已經一個鯉魚打挺翻到沙發背後,抄起花瓶擺出防禦姿勢。
「這系怎麼了?大清早的…」福伯的普通話混著粵語腔。
楊晟和老婦人像被按了暫停鍵,又同時激活。
「你叫什麼!」
「你叫什麼!」
楊晟翻身坐起,抓了抓雞窩似的頭髮:「你叫什麼?」
老婦人指著他:「你叫什麼?」
楊晟毫不在意形象地翻了個白眼:「我叫楊晟,你叫什麼啊老太婆?」
老婦人眯起渾濁的眼睛,嘴角扯出古怪的笑:「還好,腦子沒被大少爺打壞。」她轉身往廚房走,圍裙帶子掃過楊晟膝蓋,「記得你兩歲尿床,還是我換的床單。」
楊晟:「???」
虛驚一場,福伯介紹說這是許姐,也是他老伴,又對許姐說:「給細少爺搞點飯吃。」
許姐轉身去了廚房。
楊晟去簡單洗漱了一下,衣服皺巴巴的也不在意,趁著福伯不在,跟著許姐進了廚房。
問東問西,許姐也不嫌煩,耐心的給他講過去的一些事情。畢竟眼前這位少爺,以前是混到家的人,家裡幾口人都不知道,哪裡還記得她是誰。
晨霧還未散盡,楊晟坐在廚房後廊的藤椅上,菸灰缸里堆滿了菸蒂。許姐端來的清肺湯在晨光中冒著熱氣,陳皮鴨的香味混著她虎口處的碘伏氣息,形成一種古怪的嗅覺組合。
「煙要少抽啊,」她布滿皺紋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不然老了肺就黑了。 」
楊晟接過碗,幾口灌下滾燙的湯汁,喉間的灼燒感勉強壓住翻湧的思緒。
許姐收回碗時,聲音輕得像片落葉:「晟少爺不該去翻太太的舊物。」她轉身的動作突然頓住,「那些東西……太太走前特意交代要燒掉的。」
楊晟猛地起身,藤椅在瓷磚上刮出刺耳聲響:「媽咪走前晚你在哪?」
許姐蒼老的眼角顫了顫:「我在燉川貝雪梨……」她避開楊晟的目光,「太太抱著錄影帶在影音室哭,說要給細路仔留個清白。」
「哪個細路仔?」楊晟逼近一步。
鹽罐突然打翻,雪白的顆粒在料理台上鋪開一片狼藉。許姐的手指顫抖得厲害,門口適時響起的汽笛聲像道赦令。
她幽靈般飄向竈台:「我去熱安神茶。」
後院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楊晟穿過走廊,看見折斷的白玉蘭枝砸碎了青花瓷魚缸,死去的錦鯉漂在積水中,魚眼倒映著二樓窗簾後一閃而過的黑影。
「這是太太生前最愛的魚缸。」福伯蹲在碎片旁,手指撫過釉面,「她說這些錦鯉能鎮宅……」
楊晟撿起一塊瓷片,鋒利的邊緣瞬間割破指尖。血珠滴入積水,暈開暗紅的花。他盯著那抹血色,突然想起許姐虎口的碘伏味——
手機在口袋震動。郭明德的消息浮現在顯示屏:【阿晟,你二叔助理剛才問我,你是不是還住酒店?】
抬頭時,許姐正站在廚房門口,圍裙下擺滴著水,眼神卻死死鎖住破碎的魚缸。
楊晟不動聲色地擦淨手指,轉身走向門外那輛銀色奔馳。車輪碾過滿地白蘭花瓣,車牌尾號668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楊晟撥通葉觀瀾的電話,目光掃過二樓突然拉緊的窗簾:「二叔的人到了。」
電話那頭傳來鋼筆擱下的輕響:「魚缸碎了?」
「碎得很徹底。」楊晟拉開車門,最後瞥了眼廚房窗口。
……
第48章 宴會廳驚變
遠處維港的燈火次第亮起,淺水灣的暮色像一杯漸濃的紅酒。
郭明德不在,楊晟打電話讓他給自己買幾套衣服,德外說正好晚上有個聚會,楊晟答應了。
他剛沖完澡,發梢還在滴水,浴袍松松垮垮地繫著,露出鎖骨處一道淡淡的疤痕。
「車牌尾號668,登記在楊啟燊名下公司。」葉觀瀾的聲音從藍牙耳機里傳來,帶著幾份慵懶的沙啞,「這家公司最近三個月,每月都會往瑞士同一個帳戶匯款。」
楊晟咬著筆帽,在抗抑鬱藥幾個字上畫著圈:「觀瀾,我還是想不通。這個日期證明媽咪死後仍在服藥,可是……」他頓了頓,「誰會給她餵藥?餵給誰?」
「查案就像剝洋蔥,」葉觀瀾生意裡帶著溫柔,「一層層剝開,總會讓人流淚的真相。」
楊晟把臉埋進臂彎里,聲音悶悶的:「我現在就像在迷宮裡轉圈,連出口在哪裡都找不到。」
「先從許姐查起。」葉觀瀾頓了頓,「還有那條香雲紗裙角的主人——你父親的某位紅顏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