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頁(2 / 2)

「蜷身!」古麗娜爾撲過來壓住網繩,楊晟瞥見她防沙面罩內側凝結的冰珠——那是生命在嚴寒中最後的證明。

十二點零六分,最後一塊補丁完成。

古麗娜爾用凍僵的手指點擊智能手環,防風林APP彈出即時數據:「風速11級,沙障完整度恢復至92%」。這個數字在狂風中顯得如此脆弱又如此堅強。

馬建軍突然拽過楊晟的圍巾:「借用下!」撕拉一聲,圍巾變成布條,纏住滲血的鋼樁接頭,像給傷員包紮傷口。

回到補給站時,小林突然發出一聲哀嚎。楊晟湊近看時,發現攝像頭鏡頭變成了毛玻璃——那些比麵粉還細的砂粒在樹脂鏡片上鑿出無數細密凹痕,像一場微型沙暴的永恆化石。

「喝這個。」古麗娜爾摘下結冰的護目鏡,眼尾的曬傷斑在昏暗燈光下泛著紫紅。她遞來的保溫杯里,琥珀色的駱駝刺蜜混著沙粒沉在杯底,像封存的沙漠記憶。

楊晟舔了舔開裂的嘴唇,沙粒在齒間咯吱作響:「為什麼選種胡楊?」

「吱呀」一聲,馬建軍掀開地窩子的鐵門,暖氣裹著羊肉抓飯的香氣洶湧而出。

「它們的根會分泌碳酸氫鈉,」他脫下手套指向牆上的標本框,胡楊根系在沙土中蜿蜒出北斗七星的形狀,「就像大地的中和劑。」

古麗娜爾突然扯開工裝內襯,楊晟慌忙扭頭卻聽見她爽朗的大笑:「看這個!」她指著內襯上刺繡的太陽紋,金線在燈光下忽明忽暗,「我奶奶說,梭梭林的影子連起來,就是柯爾克孜族的護身符。」

她指甲縫裡的沙粒簌簌落在圖紙上,在等高線間堆出微型的雅丹地貌。

預警器在下午三點二十八分尖叫。監控屏上,沙牆像被驚動的響尾蛇群貼著地表游來。

楊晟握鋼錘的手抖得厲害,防沙靴里的腳趾不自覺蜷縮,彷佛能觸到北京四合院地暖的溫度。

「慫了?」馬建軍扔來雷射測距儀,金屬外殼在楊晟掌心留下冰涼的觸感,「看看五百米外。」

鏡頭穿透昏黃的沙霧:去年栽下的檉柳已躥到兩米高,柔韌的枝條在狂風中交織成一張綠色濾網,沙粒撞擊在葉片上發出細雨般的聲響。

當最後一根鋼樁楔入流沙,楊晟的工裝褲膝蓋處磨出北斗七星的破洞。新栽的胡楊苗在鋼製網格後挺立。他癱坐在尚有餘溫的沙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味。

「接著!」古麗娜爾拋來沾滿沙粒的葡萄糖液,「今天你運了三點六噸網格。」見他愣神,她晃了晃智能手環,銀鏈在腕間叮噹作響:「心跳峰值到過178,比栽樹機器人還猛。」

楊晟突然一愣,想起上次在協和做的體檢,葉觀瀾盯著心電圖時微蹙的眉峰,隨後又笑了起來。

返程時,別克突然急剎。飛揚的沙塵中,車燈照亮地面上蜿蜒的印記——黃羊群趁風勢稍減穿越防線,蹄印如精密的刺繡,恰好繞開所有新栽的苗木。

當楊晟的鏡頭捕捉到這奇蹟般的路徑時,古麗娜爾的聲音混著沙沙的電流聲傳來:「它們認得梭梭的味道,就像認得回家的路。」

入夜後的地窩子像口沸騰的火鍋。晚飯後眾人很快陷入沉睡。

楊晟獨坐桌前,檯燈在日記本上投下溫暖的光暈:

馬建軍的安全帽內襯貼著女兒的照片,背面歪歪扭扭寫著:爸爸的樹林能到北京;

古麗娜爾的工具包側袋永遠塞著一支鷹笛,沙暴間隙的笛聲是防風林工人的指南針;

別克的車載音響循環播放《瑪納斯》史詩,他說發動機的轟鳴是最豪邁的冬不拉;

小林在防沙面罩內側畫了漸變色刻度線,記錄著每日吸入沙塵的濃度變化。

窗外,沙海在月光下泛著銀輝。身後節目組的鼾聲此起彼伏,楊晟望著手機屏保上葉觀瀾的笑顏,指腹輕輕摩挲過那個永遠顯示「無信號」的角落。

呼嚕聲在板房織成密網,他的筆尖懸在日記本上顫抖,最終落下的三個字被突然灌進的夜風掀動,像是葉觀瀾翻動項目書時修長的手指。

最後,他在日記本上鄭重寫下那三個字,墨水在紙頁上暈開,彷佛沙漠裡突然綻放的花。

……

原定返程日遇上強沙塵暴,節目組被困在光伏基地。

楊晟隔著玻璃幕牆拍攝,黃沙中的太陽能板數組如黑色海洋。

沙塵暴來得比預報更兇猛。楊晟的防風面罩已經變成了土黃色,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砂紙。他隔著玻璃幕牆拍攝,遠處光伏板數組在黃沙中若隱若現,宛如一頭蟄伏在混沌中的機械巨獸。

「現在正是光轉化率最高的時候。」技術員小張調整著追日系統,防護鏡後的眼睛閃著興奮的光,「知道為什麼嗎?」

最新小说: 《天宇传奇》 《浪子情缘赤子心》 《破道》 誰把我的屍體藏起來了 席捲天災,全民逃生我有億萬物資 《听说留学圈很乱》 《逍遥小驸马》 《傅爷:夫人又惊艳全球了》 獸世:反派人魚崽崽拒絕從良系統 她長得平平無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