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徵著天子尊貴的轀輬車,粼粼從蕭山離宮駛出。
這一次,轀輬車上不僅僅坐著大梁的年輕天子梁苒,還有另外一個人——那便是趙悲雪。
梁苒清晨從離宮趕回大梁宮,處理完廷議之後,馬不停蹄的折返回離宮,如今再一次從離宮趕回大梁宮,天色已然灰沉沉的發暗,這一天實在充實,竟在來回的奔波中即將流逝。
轀輬車緩緩停下,騎奴駕士恭敬的打起車帘子,蘇木拔身而立,站在轀輬車之畔迎候。
「拜見君上!」蘇木拱手作禮。
「蘇木啊。」梁苒看到他,微微一笑。
因著趕回離宮太過匆忙,梁苒都沒有知會蘇木一聲。
蘇木蹙起眉頭,一臉嚴肅,擔心的說:「君上擺駕離宮,合該叫上臣扈行才是……」
他壓低了聲音,又說:「如今君上堪堪即位,大宗伯的黨羽又虎視眈眈,這一路從上京到蕭山,雖路途並不遙遠,卻山勢險阻,唯恐出現什麼意外,有臣在身邊,也可以拼力保護君上一二。」
梁苒又笑起來,說:「無妨的,大宗伯不是暈倒了麼?他的那些爪牙,去送藥獻媚還來不及呢。」
蘇木還是一臉的不贊同,梁苒知曉,自己這個發小就是愛操心的性子,還有些小小的古板,因著比梁苒稍微大一點,從小便愛說教。
不過蘇木是真心對梁苒好,這一點子梁苒也知曉。
梁苒打斷了蘇木的擔心,故意拋出一個疑問轉移他的注意力,說:「讓你去看著大宗伯府,那面兒如何了?」
梁苒果然是了解蘇木的,一下子便調走了蘇木的主意,回話說:「大宗伯還在昏迷之中,聽醫官署的醫正回稟,的確是因著年紀大,中了風邪。如今大宗伯府的門檻兒,都快被那些黨羽踏平了,等著給大宗伯孝敬侍疾的人,從大宗伯府一直排到了上京城的南城門。」
「哼……」梁苒輕笑一聲,說:「他們倒是孝順。」
蘇木恭敬的說:「臣扶君上下車。」
坐了一天的輜車,即使是冬暖夏涼,鋪著柔軟毯子的轀輬車,梁苒那柔弱的身子也是吃不消的,更何況,昨兒個晚上,梁苒才與趙悲雪「春宵一夜」,又是梁苒這兩輩子,頭一次做那檔子事兒,難免受了傷。
經過一路的顛簸,梁苒要強,什麼都不願意多說,也不願意表現出來,全都自己忍著,其實他的身子已然酸軟疲乏的厲害,正好想找個人扶著自己下車。
梁苒伸出手,剛要將自己的手掌放在蘇木的掌心之中。
啪!
一聲脆響,一隻大手突然從轀輬車中伸出來,搶先一步,毫不客氣的拍掉蘇木的手掌,沒有讓蘇木碰到梁苒。
嗤——
蘇木瞬間反應,快速引劍出鞘,呵斥說:「何人?」
轀輬車中竟還有人,一個身材高挺,肩膀寬闊的年輕人從裡面縱身躍下。
是北趙四皇子,如今的質子——趙悲雪!
趙悲雪下了車,一雙三白的狼目,狠狠壓著眉心,涼絲絲的凝視著蘇木,眼神里儘是戒備,然後回過身,伸出手,握住梁苒的手,將他小心翼翼的扶下轀輬車。
蘇木的眼中划過一絲詫異,君上十萬火急的趕回蕭山離宮,難道……竟是為了將這個質子接回來?
趙悲雪瞪著蘇木,蘇木也瞪著趙悲雪,二人都沒說話,但是眼神仿佛凜冽的冬風,讓隆冬天氣本就寒冷窩風的大梁宮,更加霜寒地凍。
梁苒挑眉說:「蘇木,你給趙皇子安排一間小殿,寡人記得東面的明朗殿還空著,便讓趙皇子搬過去住罷。」
蘇木雖有不解,還是拱手說:「是。」
趙悲雪不說話,往梁苒的方向邁了一步,緊緊等跟著梁苒,好像一隻……跟屁蟲。
梁苒笑說:「你跟著寡人做什麼?去明朗殿歇息罷,以後你便住在宮裡頭,不必再回蕭山了。」
趙悲雪還是跟著梁苒,寸步不離,微微將頭垂低,好像一隻可憐的大型犬,沙啞的說:「我想……跟著你。」
梁苒今日看起來很好說話,像是一個親和溫順的年輕君王,說:「既是如此,也罷了,你便跟著寡人回紫宸殿罷,一會子讓宮人將紫宸殿的東室拾掇出來,你便歇在東室,如何?」
趙悲雪還沒來得及點頭,蘇木已然搶先:「君上,這萬萬不可!紫宸殿乃是天子路寢,尊貴無比,怎能讓北趙的質子留在東室歇息?這實在不妥!」
天子路寢,便是天子燕歇的地方,平日處理公務,或者召見親信的臣子,也會將人叫到路寢。紫宸殿便是路寢,平日裡梁苒歇在紫宸殿最北面的太室,太室是最尊貴的屋室。至於東室,顧名思義,在太室的東面,幾乎是比鄰的存在。
把一個北趙的質子,安排在同一屋檐之下,這不說合不合規矩,實在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