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見齊王……拜見齊王殿下!」功曹史連連叩頭。
孫桑榆看傻了眼, 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梁苒挑眉:「怎麼?孫相的長孫,便可以不跪齊王了麼?」
孫桑榆還以為自己是一塊硬板, 哪知曉今日踢到了更硬的硬板,顫抖的好似篩糠, 不停的哆嗦著, 咕咚也是一聲跪在地上,說:「小……小民拜見齊王。」
梁苒垂著眼目, 看著匍匐在地上的兩個人,幽幽的說:「功曹史,你方才的話,我沒聽清楚,勞煩你再說一遍,燕洄疫情, 為何不上報朝廷?」
功曹史如遭雷劈, 整個人僵硬, 後脖頸子一動不動, 好似被定身了一般,哆嗦的說:「小人……小人……」
他實在不知該如何狡辯,只恨剛才自己嘴巴太快,什麼都說,而且說得那樣「知無不言」。他方才毫無忌憚,以為自己便是燕洄的老天爺,自然不會懼怕一些外鄉人,常言又道,強龍不壓地頭蛇,就是這麼個道理。功曹史在燕洄,那便是燕洄的父母官,燕洄的天,誰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
功曹史一向囂張跋扈慣了,此時完全不知該如何分辨,如何給自己辯解,乾脆抬起手來,啪啪往自己臉上抽了兩個耳刮子,狠狠的抽下去。
「小人……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啪——
啪!
功曹史一面說,一面抽自己耳光,一副深沉反省的模樣。
他打了自己四個耳光,停下來叩頭:「小人該死,方才……方才只是一時口不擇言。」
「哦?」梁苒則是說:「我讓你停下來了麼?繼續打。」
功曹史僵硬,他的面頰生疼,不必照鏡鑒都知曉,此時已經仿佛懷春的少女,緋紅一片,關鍵功曹史可不是「少女」,臉頰好似猴屁股,要多寒磣有多寒磣。寒磣還是其次,他這四下乃是苦肉計,往狠里打的,哪知道梁苒這個「小娘子」,竟不吃這一套,仍然叫他打。
功曹史稍微猶豫,還是保命要緊,一狠心,便又開始啪啪啪左右開弓,掄圓了扇自己的耳光。
啪——
啪——
啪——
一下一下的脆響,迴蕩在府署的大堂之中,梁苒終於把目光移開,放在孫桑榆身上。
「孫郎君,」梁苒淡淡的開口:「關於燕洄疫病的事情,你有什麼話可說?」
孫桑榆跪在地上打抖,眼看著功曹史通紅充血的面頰,他可是功曹史啊,到底是有官身在的,而自己呢,雖然是當朝廷太宰的親孫子,又是長孫,可他不是嫡孫,必須保命才是。
孫桑榆顫抖的說:「請齊王明鑑,小民奉公守法,幫助燕洄難民,可是……可是良民啊!一切都不關小民的事兒!」
啪!扇耳光的聲音中斷了,功曹史不敢置信的瞪著孫桑榆,指著他說:「你——你說什麼?你們孫家現在開始撇清干係了?」
孫桑榆使勁搖手:「與我無關!與我無關!」
功曹史連聲說:「齊王殿下明鑑!當初疫病堪堪開始,下官是打算上報朝廷的,可是……可是都怪孫桑榆這個豎子阻攔,他不讓小官向上稟報。」
「你胡說!血口噴人!」兩個人掐了起來,孫桑榆喝問:「我們孫家雖然出了一個太宰,卻在遙遠的上京做官,燕洄本家說到底也是燕洄的子民,我們……我們怎麼與官斗呢?」
功曹史指著他控訴:「齊王,您相信下官!都是他們孫家,孫家的人說了,如果我上報朝廷疫病的事情,肯定會丟官的!這還是輕的,若是重的話,腦袋都會不翼而飛!」
功曹史說的沒錯,他身為一方功曹,掌管燕洄的所有政績,一旦燕洄發生了病疫,起碼是一個失察,玩忽職守的罪名,他的官身是保不住了。若治理疫病不當,沒有及時作出反應,別說是官帽了,就連他的性命都難保,必然要壓入圄犴候審。
功曹史哭訴:「因著孫家的遊說,下官心中又一時害怕,所以才……才被孫家蠱惑啊!孫家說了,只要不上報朝廷,分發給難民的口糧,他們孫家出,如此一來,下官不必丟了官身,孫家還可以趁著疫病賺足口碑,穩固燕洄第一氏族的地位,簡直……簡直是一舉兩得。」
嘭!
梁苒狠狠一拍案幾,冷笑說:「好一個一舉兩得。」
梁苒實在沒想到,燕洄的疫病,竟然成了燕洄的官員,與當地豪紳勾結,沆瀣一氣的契機,也成了豪紳們鞏固自己地位的踏腳石。
「你……你胡說!」孫桑榆明顯慌張了:「你血口噴人!」
他慌亂不已,找不到其他的詞兒,車軲轆話來回就是這兩句,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功曹史說的是真的,孫家為了成就他們燕洄第一氏族的地位,也真是不擇手段了。
梁苒眯了眯眼目,說:「立刻打開架閣,將燕洄近些年所有的案宗調遣出來,齊王要一一親自過目。」
「案……案宗……」功曹史渾身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