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景陽帝駕崩,今日本該滿城白幡黃紙,可望眼所即之處不見絲毫喪白,有的只是紅彩翩躚。
明黛沒有理會這不同之處,而是加快腳步來到大理寺旁關押犯人的牢房。
剛靠近,就被衙役攔住去路,「站住,你們是來做什麼的。」
「民婦是來探監的。」明黛說著,取出準備好的錢袋子遞過去,「還望官爺能通融一二。」
衙役掂了掂手上重量不輕的錢袋,這才滿意的露出笑,「行了,進去吧,不過得要快點出來,知道嗎。」
她都做好了會被刁難,不允許進去的準備,倒是沒想到會那麼容易,連忙道謝,「多謝官爺,多謝官爺。」
尚未到十月份,裡面的溫度已是低得雙臂發寒,哈氣成霧,要是真進了十月份,只怕難熬。
明家人被關押在監獄的最深處,即便是在白日,甬道兩旁都得燃著嗆鼻熏眼的麻油燈照明。
不知道被關在這裡多久的明芷聽到走廊邊傳來的腳步聲,以為是送飯的來了,誰讓自從明家公開支持新政改革,觸犯龍顏下了大獄後。
昔日交好的人家皆跟遇到瘟疫一樣退避三舍,生怕會被他們明家給賴上,更有甚者為了防止明家翻身而落井下石,踩著他們明家的血肉往上爬。
也讓明芷明白,所謂的人走茶涼不過如此,但她又不甘心一輩子被囚在這間連陽光都照不到的陰暗角落裡,活得像只窺探光明和自由的老鼠。
直到那道她在熟悉不過的聲音響起,讓她猛然抬起頭。
而後對上的是一張她本以為在夢裡才會出現的臉,恍惚間讓她誤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爹,大哥,嫂子,小妹,姨娘,是我。」明黛看著離開時還未褪去嬰兒肥的小妹如今再見,以是如拔高的青蔥,只是兩頰消瘦,皮膚透著長久不見陽光的白。
以小窺大,她們過得並不好。
「二姐姐,真的是你嗎,你怎麼會在這裡。」明芷看著出現在牢門外的二姐姐,只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要不是在做夢,二姐姐又怎會出現在這裡。
「是我。」眼睛濕潤的明黛壓下喉間不斷上涌的哽意,「家裡發生了那麼大的事,你們怎麼不寫信告訴我,為什麼要瞞著我。」
或許小妹他們是給自己寄了信,但是自己沒有收到。
鼻子發酸的明芷低下頭,很輕地說了一聲對不起,因為這件事就算告訴了二姐姐也改變不了什麼,反倒會讓二姐姐擔心。
跟著娘親一起進來的眠眠瞪大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了明芷好一會兒,而後小聲的喊了一聲「姑姑好。」
將眼淚擦走的明芷看著同二姐姐長得如出一轍的小侄女,喉嚨像是被異物給卡得難受,「這就是眠眠吧,長得真可愛。」
她想要拿見面禮送給第一次見面的小侄女,結果窘迫得什麼都拿不出,更惱羞自己為什麼不留一樣首飾。
明黛猜出她在想什麼,笑道:「見面禮什麼時候給都行,而且我今天只是帶眠眠來看她念叨了很久的姑姑。」
明黛又蹲下來,捏了下女兒的臉頰,「我就說了,眠眠長得那麼可愛,姑姑他們肯定會喜歡你的。」
「眠眠,這是你的外祖父,姨奶奶,舅舅,舅媽,還有堂哥,堂姐。」明黛帶著眠眠一一介紹過去,卻發現裡面並沒有母親的身影,不免擔憂,「母親呢?」
消瘦得像一縷青煙的大嫂笑了笑,「母親身體不好,被安排到另一個牢房靜養了。」
聞言,明黛的心裡變得很是不安,「母親的身體怎麼了,可有大礙。」
明芷接過話,「沒什麼,就只是點兒風寒的小毛病,二姐姐你不用擔心,不過二姐姐,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家裡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我身為明家的女兒,哪裡有不回來的道理。」明黛想要說她同周淮止已經和離,又擔心現在說出來讓他們擔心。
她想要問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是還沒等她開口,前面放她進來的衙役走了過來,冷臉粗嗓道:「探監時間到了,還不快點出去。」
驟然有再多想要說的話,明黛也只能先收回話頭,「父親,小妹,大哥,嫂子,姨娘,我下次再來看你們。」
明黛和女兒剛走出牢房,迎面走來一個面白無須的男人,笑得和善的攔住她的去路,「請問是明二小姐嗎,我家爺有請。」
「你的主子是誰。」心生警惕的明黛從記憶中搜索了一通,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他,對於他口中的主人更是毫無印象。
「我家主子是誰,等明二小姐到了自然就知道。」那人仍是在笑,只是這笑里多了一絲威脅。
目露戒備的明黛冷漠的拒絕,「我又不認識你家主子,難道他邀請我,我就必須去嗎。」
那人見她轉身要走,不緊不慢的拋下一句,「明二小姐,你就不想知道明大人是得罪了誰,才會連累全家下了大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