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內容,同趙啟功先前所言並無太多出入。
跪在一旁的趙啟功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本是戶部中人。
這巡鹽一事上頭,到底有多少貓膩,他其實心知肚明。
只是憑藉他一個區區戶部侍郎,是撼動不了兩淮鹽場上,那些被貪官和鹽商們養出來的根深蒂固的大樹們。
但是偏偏皇太孫這頭,又安排了一個林清風在他身邊兒盯著。
趙啟功知道,他的身份,無論是在誰的眼裡都只不過是一隻小魚。
一個風浪過來,便能將他拍到沙灘上去曬死!
索性倒不如裝聾作啞,明哲保身為好。
對於林清風的一些明里暗裡的作為,也便置之不理了!
只求無論如何,到時候別將他牽扯進去便罷了!
可是不一會兒,趙啟功竟然又聽到林清風開口。
林清風:「臣同趙大人幾番細心查探,幾經走訪,倒是發覺了幾分鹽務上的缺漏之處。」
林清風抬手,從自己的袖中取出一摺奏疏,高舉過頭頂。
「陛下,此乃微臣親自梳理出來的,關於鹽稅缺漏的奏報,因時間倉促,恐有許多不足之處!」
趙啟功聞言心下又是一跳,垂首不敢應話!
什麼缺漏之處?!
什麼奏疏?!
林清風明明不曾離開過自己安排的眼線,就連接見鹽商收賄的時候,外頭都有他安排的小吏守著。
他什麼時候去查了這麼多的東西?!
這些可都是要人命的玩意兒!
皇帝抬了抬手,示意御前內侍將奏疏取來。
林清風垂首呈交過去。
又繼續開口:「因微臣同趙大人此行南下是為收齊鹽稅一事。」
「兩淮鹽政多年積弊,實在複雜,微臣才疏學淺,又實在是並無太多時間祥查細探。」
「故而,缺漏之處,也只能管中窺豹,窺視其中一絲皮毛。」
至於這皮毛到底是多少,那就只能讓旁人擔驚受怕地猜上一猜了!
林清風垂眸:「臣憂心稅銀入國庫之事迫在眉睫,又恐怕詳查之下耽擱時辰太多,曾暗自請示過趙大人。」
他「收賄」之前,曾經向自己的上官趙啟功旁敲側擊過。
這鹽稅上頭的數目是不是有些不對?
但是趙啟功並未明說,只是雲裡霧裡地敲打了他一番,叫他不要太過多管閒事。
只要能同前任一般,將稅銀差不多收上來了,趙啟功平日裡也不管旁的。
不愛接見鹽商,也不經常接見官員,除非是實在避不開的宴席,幾乎不會受邀赴宴。
可謂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是個「不同流合污」的好官兒!
不過林清風打聽過。
平日裡的巡鹽使下來,底下的鹽商官員哪個不是私下預備了足數的銀錢打點?
既然要按照前任的規矩了,那趙大人不收,林大人總歸要給個面子的!
林清風:「趙大人叫臣顧全大局,一切都要以陛下差事為重。」
趙啟功知道他後頭明碼標價收賄,是派人敲打過他一兩句。
大抵的意思不要太張揚了。
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差事,將稅銀收上來才是要緊的,也算是盡到了同僚之誼。
不過看著趙啟功,如今幾乎已經是慘白的臉色。
就能知道,大抵趙大人這輩子都不會想到。
自己好心好意提醒敲打兩句,會被林清風如此曲解過來。
林清風:「臣也以為,缺漏之處難以詳查,但稅銀不可不收繳上來,若是耽擱了充盈國庫的要事,便要算臣和趙大人失職了!」
趙啟功咬了咬牙,臉已經徹底黑下來了!
他什麼時候對此人說過這些話!
什麼叫他說的要「顧全大局」、「以陛下差事為重」?
讓他顧全意思是讓他去受賄嗎?陛下的差事是這個嗎?!
林清風這賊子!
明明就是也想將他拉下水!
正當他預備開口駁斥之時。
林清風又道:「故而!臣特地替趙大人接見各路大小鹽商,單獨詢問過各位所受鹽引多寡,謀利幾何,家私是否豐厚。」
聽到此處。
已經有些人覺得不對了。
「這不就同傳聞一般,還是明碼標價地收賄麼?」秦王宣煬嘟囔了一句。
「這小子的葫蘆裡頭,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啊?」
「噓——」晉王殿下冷著臉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