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往常,蔣靜姝免不了跟她大打出手,但是這會兒,不知道是被她氣勢嚇到還是別的什麼,居然很快認慫,冷著臉:「你抓痛我了,不是說不吵架?」
喻梨放開她。
蔣靜姝想起目前現狀,很快,她再也不是那個能由爸爸護著,撒撒嬌就能隨意支出一大筆金錢的小公主了,她看一眼狼狽的助理,再看看面前喻梨,有些冷硬道:「那我爸爸拜託給你,我拍完立刻趕過來。爸爸有任何事,請你一定第一時間通知我。」
喻梨『嗯』了一聲。
蔣靜姝跟小助理一塊兒走了,走到一半,她回頭看一眼喻梨跟沈廷屹,奇怪,以前她特別討厭喻梨,討厭她比自己還傲嬌,討厭她從父親身上奪走父愛,討厭她的一切,但真正出事,站在自己身邊支撐的,居然只有喻梨。
蔣靜姝回頭時,喻梨正第N次跟撥打徐鳳芝電話,但是就像爸爸被審判後,徐鳳芝轉眼嫁人讓自己失望一樣,這次蔣然出事,徐鳳芝依然在令她失望。
她有些煩躁地咬了咬牙,但抬頭看到沈廷屹清雋的面容,他眼睛裡寫滿的那種『一切有我』、『我會陪著你』的縱容感,令她動容,忍不住抱住他腰肢,將小臉埋進他胸膛,使勁兒嗅著他身上氣息,帶著淡淡消毒水味道,仿佛能緩解她焦躁,那麼令人安心。
沈廷屹揉揉她腦袋,輕聲安撫:「會沒事的。」
蔣靜姝走後,沈硯有個執行董事例會要開。
董事長秘書辦的助理忽然過來通知,沈父下午有要事需要處理,下午的例會由沈硯代為主持。
沈硯聞言沒什麼意見,邁著長腿,坐上豪華會議室的主席位置。
沈父近幾年已經將大半權利移交給兒子,沈硯早已是沈氏實際上的掌權人,在場的股東對沈硯主持例會沒有任何異議。
但沈硯一邊主持例會,一邊吩咐下屬,暗地裡查詢沈父長開的那輛座駕地理位置。
會議在下午六點左右結束。
沈硯推了晚間的兩個應酬,按照下屬查到的地址,將車輛停駐在一家新開的極為隱秘的私人會所對面街角。
車子停駐了近半個小時。
年輕的助理忽然低聲提醒在車上處理公務的沈硯:「沈總出來了。」
沈硯從半降的車窗冷眼望過去,沈父個子高挑,眉眼生得溫潤,年近60,卻保養得極好,裁剪合身的昂貴西裝,是頂級的料子,將他整個人
襯得十分儒雅,一看就是手握權力的又有涵養的那種男人。
與他一同出來的,是打扮得同樣優雅知性的徐鳳芝,徐鳳芝滿面愁容,站在沈父身旁,很有股我見猶憐的味道。
沈硯的胃部,隱約的,又傳來熟悉的絞痛感。
那種令人作嘔的絞痛感。
沈硯回沈宅時買了母親愛吃的一家烤鴨。
底下有專門的炭火烘著,保證切得薄薄的鴨片帶回去也像剛烤出來似的,外脆里嫩。
母親的祖籍是京城,出生於大戶人家,是家裡最小的女兒,幼時母親總抱著沈硯,講自己小時候的事:跟你外婆去外祖父家,祖父家派頭極足,姊妹眾多,總是擠擠挨挨在一起,祖父生平愛吃,不管北邊的還是南邊的,但凡他沒吃過的,總要忍不住嘗一嘗,有一年家裡請了個廚子,說是有烤鴨的秘方,從京城百年老字號裡帶出來的,外祖父立刻讓人起了果木炭火的爐子,那天一共烤了六隻鴨子,片兒的薄薄的,你外婆餵給我,我後來再沒吃過烤得那麼好吃的鴨子......
沈硯到家時,沈母正在書房練字。
穿一件青釉色的旗袍,旗袍上頭針線素雅,但看得出縫製的手藝細膩,一整片的花紋明暗交織在錦繡旗袍上,勾勒母親柔軟腰身。
見到挺拔的兒子,沈母擱下毛筆,笑笑:「怎麼今天有空陪我?」
「應酬的局剛好在這家烤鴨店,想起您愛吃。」沈硯將精緻的盒子放在古樸的楠木圓桌上,揭開盒蓋,因為底下有碳火偎著,片得薄薄的鴨肉還冒著熱氣,鴨皮的部分炙烤得剛剛好,色澤焦糖,肥瘦相宜,一看就引人食慾。
兩人各自洗完手,沈硯親自替沈母包了一份,用筷子挑一點甜麵醬,抹在荷葉餅上,放幾片烤鴨,再放上幾根蔥條,黃瓜條,蘿蔔絲。
沈母看兒子貼心,笑著提起:「我們小時候吃,是蘸白糖,你外婆餵給我。」
沈母是被嬌養大的,外祖父家極為有錢,外婆當年的陪嫁厚厚的,據說後來偷偷運到海外,也是整整一艘船的珍品。
蘸白糖是大宅門裡面的太太小姐們興起的,她們不吃蔥也不吃蒜,喜歡用又脆又酥的鴨皮蘸了白糖來吃……
沈硯陪母親說了點話,她今日倒興致極高,溫聲細語的跟沈硯絮叨。
沈硯也極為認真地聽,並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樣子。
多年後,沈母似乎漸漸釋懷了,不再是當初被好友徐鳳芝背叛的歇斯底里,那時她連沈硯都恨之入骨,也瘋狂地說過:「你是他的種,你跟他一樣,骨子裡留著風流的血,你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