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珩的眼神依舊冷冽如冰,其中還夾雜了幾分審視, 似乎在考量齊淵話語的真假。
齊淵不慌不忙, 微微頓了頓, 接著道:「見王后已經吃了些, 此刻睡得正沉, 不敢再貿然打攪,才又退了出來。」
聽到小花精終於是吃了東西,喻珩臉色瞬間緩和, 又確認了一遍, 問:「吃了?」聲音是難掩的欣喜。
一想到時綾吃的是自己做的飯菜, 齊淵心裡爽得不得了, 語氣不變,恭敬道:「是,屬下親眼所見。」
喻珩「嗯」了聲, 收回目光輕輕推開了門。齊淵眼神即刻暗了下來,手指攥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低聲道:「王上,那屬下先告退。」
「慢著。」喻珩瞥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抬起拎著食盒的手,齊淵立馬會意,低頭雙手接下。本低垂的唇角止不住上揚,輕手輕腳跟在喻珩身後正大光明地進了寢殿。
寢殿之中,夜明珠的光亮透過層層紗幔,灑在那張奢華的水床上。上面安靜睡著的小花精還是他離開時的姿勢,側身縮在柔軟繡滿繁雜花紋的綢被裡。
臉上因為沉睡而染上紅暈,眼睫在眼瞼處投下淡淡的陰影,隨著平穩的呼吸微微顫動,顯得更可愛動人。
喻珩目光觸及時綾的一剎那,原冷峻的眼眸里泛起溫柔,腳下不自覺放得更輕。
他在床邊坐下,修長的手指微曲,極輕地捏了捏時綾的臉,柔聲試探喚道:「綾綾?」
小花精感受到臉上的異樣,不悅地蹙起細眉,下意識偏了偏頭試圖躲開。
見狀,喻珩低低笑了幾聲,說道:「綾綾竟這般貪睡。」
一旁畢恭畢敬站著的齊淵眼睛死死盯在喻珩正揉捏時綾因氣惱而鼓起的臉頰,不由地攥緊食盒的提柄。
指節用力到泛白,手背青筋暴起,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也緊握成拳,壓制著內心翻湧的情緒。
坐在床邊的喻珩,目光一刻也未從時綾臉上移開過分毫,滿心滿眼都是繾綣思念。雖說離開沒多久,可時綾最後看他的眼神,讓他心裡空落落的,半日都魂不守舍。
此時此刻很想同時綾好好說說話,於是,喻珩耐心十足地喚著:「綾綾,醒醒。」
一遍又一遍,不知叫了多久,小花精卻毫無醒來的跡象。
齊淵不聲不響地站在一旁,把一切都看在眼裡。
他現在只慶幸自己的理智終歸占了上風,在時綾抱住他不希望他走時狠下心給時綾施了安寐咒。不然再耽誤一會,喻珩必定會撞見他與時綾在一起,到時他被處死,時綾日後若是想跑定是不可能了。
安寐咒起碼要再過兩個時辰才能解,不過令齊淵意外的是喻珩竟絲毫沒看出時綾被施了小法術。
喻珩的眼睛就差貼在時綾那張乖巧的睡臉上了,他只當是時綾之前哭得太傷心,哭累了,這才睡得如此沉。
心裡這樣想著,他的眼神中又多了心疼。輕輕抬手本欲撫摸時綾的髮絲,卻又因此停在半空。
片刻後,喻珩轉過頭,略有些急切地朝角落裡站著的齊淵發問:「他吃了多少?」他知道時綾食不盈甌,很是憂慮。
齊淵聽到喻珩的問話,心中一陣暢快,還是因為時綾吃的是他親手做的飯菜。他微微低頭,回道:「屬下只知王后吃了桌上的,至於多少……」他停頓片刻,「還請王上恕罪,屬下不知。」
話音還沒落地,喻珩臉色已然黑如鍋底,「桌上的?」時綾沒吃他精心準備的早膳?
想到自己幾乎一整夜都沒睡,在膳房忙碌至天明,喻珩頓感喉間酸苦,沒成想時綾討厭他到了這般地步,連他做的東西都不願碰。
喻珩心裡既失落,同時不禁又有些惱怒和妒意,再看向齊淵之時,眼中的不悅快要溢出來。
正巧這時,本安穩睡著的時綾突然動了一下。喻珩察覺到後,原還滿含冷意的目光轉而被無盡的溫柔所取代,哪還有心思去為時綾沒吃他做的膳食而吃醋,在時綾臉上親親蹭蹭,憐惜的不得了。
食盒中飯菜熱了又涼,涼了又熱,在夜明珠的光亮徹底轉為柔和的月光之時,時綾才悠悠轉醒。
然而他一睜眼,入目的便是喻珩深邃幽藍的雙眸。
喻珩見心心念念的小花精醒了,趁著他還在愣神,笑著將他從綢被中撈了出來,隨後摟在了懷裡。
「綾綾可算是醒了,怎麼睡了這樣久。」喻珩唇角揚起,雖這麼說著,可語氣中沒有丁點責怪的意思,反倒儘是寵溺,將臉埋在時綾頸窩,嗅得很用力。
等時綾的睡意散去逐漸清醒過來,已經被他討厭的壞魚又親又抱了好一會了。
親昵的舉動讓他更討厭這條魚,想要推開喻珩卻無濟於事,只得仰著頭說道:「不要抱我了,我不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其實,喻珩身上的氣息一點也不難聞,清冽中夾雜著沁人心脾的奇特淡香。可如今知道了喻珩的真實身份,對他的成見大了,自然覺得他哪裡都不好。
聽到心愛的小花口中無情的話語,喻珩怎會不難受,可又反思:莫非真是自己無意沾染了什麼東西,才讓時綾不喜。
他匆忙低頭聞了聞,又用眼神叫來一旁的齊淵。
齊淵恭恭敬敬地走了過來,裝模作樣地嗅了好半晌,他當然知道時綾是在鬧脾氣,故而趁著喻珩不注意,捏了捏時綾的手指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