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謹朝澤夜行了個禮,拉著抖成篩子的時綾,示意裴逸風跟上,三人一同踏出正房。門「吱呀」一聲被關上,將裡面壓抑窒息的氣氛隔絕開來。
時綾的心沉重得像墜了鉛,眼眶瞬間濕潤,晶亮的淚珠在裡面打轉,帶著哭腔委屈地問恪謹:「大師兄,仙尊是不是嫌棄我啊?」
「怎麼會呢。」恪謹心疼,把時綾摟進懷裡,大掌上下撫著他的背為他順氣,試圖安慰他,「仙尊向來如此,對我們也是一樣,絕非針對你。天上一日凡間一年,仙尊此次在凡間足足待了二十年之久,你方才也看到了,仙尊身子欠佳,想來是下凡勞累所致。他讓我們離開,定是暫且無力應付旁事,小時切莫胡思亂想。」
看時綾縮在恪謹懷裡,裴逸風垮著張臉,臉色難看至極,忍無可忍,說:「哭哭哭,不許哭!」粗魯地將時綾從恪謹懷中拉出,惡狠狠地給他胡亂擦著眼淚。
哭哭啼啼眼淚汪汪的樣子終究還是讓裴逸風語氣也軟了點,生硬地安慰道:「我剛入門那會仙尊也是這樣啊,對誰都是冷得像個冰碴子。有什麼好哭的,哭得醜死了。」時綾的眼淚越流越多,他只得用衣袖給時綾抹淚,眼中沒有絲毫嫌棄之色。
懷裡忽地空了,恪謹眸光一暗,不過轉瞬即逝,隨即又掛上了溫和的笑,點了點頭附和道:「我是仙尊首徒,入門之際,正逢仙尊潛心閉門修煉。仙尊遲遲未曾露面,彼時我和小時一樣,以為是惹得仙尊嫌棄,故而才閉門不見,足足等了一月才終得一睹仙尊的真容。」
時綾被兩個男人你一言我一語安慰了好半晌,恪謹見時綾實在是難過,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柔聲提議道:「小時,要不師兄帶你在這山里四處轉轉,散散心?」
話剛出口,便被一旁的裴逸風一口回絕。
裴逸風眉頭微皺,神色認真道:「不必了,大師兄你還是留在仙門吧,仙尊萬一有什麼要事找你,那就麻煩了。我帶他去就行,你放心吧。」說完,裴逸風火急火燎完全不給恪謹說話和時綾拒絕的機會,帶著時綾眨眼間消失在了院內,徒留在原地錯愕的恪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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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能不能走快點!」裴逸風實在忍不了,朝身後深一腳淺一腳慢慢挪著步子的時綾沒好氣地喊道。
時綾嘴角垂著,神情懨懨有氣無力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委屈,什麼也沒說,繼續慢吞吞地走。
可憐兮兮的,裴逸風看得心裡有點不太舒服,乾咳兩聲,掩飾住自己的不自在,三兩步走到時綾身邊,不容抗拒地捉住他的手,不耐煩道:「行了,有完沒完?搞得像我欺負你了似的。」
雖然被恪謹和裴逸風安慰了那麼久,但時綾還是覺得仙尊或許真的嫌棄他,耳畔不斷響起仙尊冷漠的聲音,讓他惴惴不安提不起半點精神,連被裴逸風拉手都忘記了掙扎。
裴逸風美滋滋的,感受著時綾難得的順從。側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低垂眼帘,臉上也沒什麼別的神情,便以為時綾沒那麼討厭他了,不然怎會這麼乖。
「喂,怎麼不說話?」裴逸風不想叫時綾的名字,總覺得那樣顯得太過親近,彆扭死了,既然不同意當他的主人,那他就繼續用這種無禮的方式來稱呼他。
時綾依然無精打采,不理他。
裴逸風「切」了聲,有點氣急敗壞,道:「愛說不說。」
他拉著時綾在山間四處轉悠,一邊走,一邊時不時捉弄時綾,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走著走著,他突然從一旁的灌叢中揪下一顆黑乎乎的果子,遞到時綾面前,裝模作樣地關心:「餓了吧?吃不?」
被裴逸風這麼一提醒,時綾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已經快三日沒吃過東西了。可奇怪的是,他竟一點不覺得餓,想必是玄宗山仙力過盛,他才能像其他仙者那樣,日日吸取仙力充腹了。
即使不餓,他還是按耐不住心中好奇,想嘗嘗這個長相怪異的果子是什麼味道。
於是他點點頭,伸手接過,還禮貌地道了聲謝:「謝謝。」
裴逸風見他這麼乖,給什麼吃什麼,嘴角的笑意更深,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時綾傻傻地咬了一口,緊接著,他的臉立馬扭曲──果子又酸又麻,味道古怪得讓他吐了出來。
「噗哈哈哈哈哈!」裴逸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腰都快直不起來,指著時綾紅一陣白一陣的臉,語氣中儘是得意:「怎麼樣?好吃嗎?」
時綾瞪了他一眼,嘴裡還殘存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抬手就要把果子扔了,卻被裴逸風一把搶了回去。
「別浪費啊,這可是好東西,吃了能長靈力的。」裴逸風說著,三兩下就把時綾咬過一口的果子吃了個乾淨,還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
時綾一聽,立馬兩眼放光問他:「真的嗎?!」
裴逸風賤兮兮地沖他挑了挑眉,無情道:「假的。」
時綾:「……」
「誰讓你接了,我又沒逼你吃。再說了,多好吃啊,不懂得欣賞,果然靈界的花精就是沒見識。」裴逸風還不忘諷刺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