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日喝了酒,臉頰還泛著紅,可極歡快。
「聞聲那小人兒,日後定然了不得,我兒娶了她,有大福氣。」
我將這句話記了許多許多年,後來父親沒了,母親要嫁到聞家,我心中諸多不恥。
最遺憾的,便是不能再娶那個父親說娶了就有大福氣的小人兒了。
這種遺憾貫穿了長長的好些年,從我見她的第一眼開始。
那是母親嫁進聞家的第二日,舅父將我送到了棠花巷子。
聞家是極簡單的門廳,我跨過門檻,那個小人兒就站在刻著大福字的照壁下。
我知她比我小四歲,已然十二了。
她穿著一條海棠紅的裙子,配的是品綠的衫子,齊眉薄薄一層黑髮,臉頰飽滿瑩潤。
她呆呆看著我,許久後竟像模像樣地咂巴了一下嘴,衝著我笑了。
有人天生就適合笑,比方她,笑時更顯得唇紅齒白來。
她生得比平常女孩高些好看些,或許是我的私心吧!
要麼就是我見識的女孩兒委實太少了些,只她,看著我時坦坦蕩蕩,既不扭捏,也不刻意拿腔拿調。
我自幼不善言辭,更不知該如何同旁人打交道。
唯一比旁人強些的,便只有讀書。
我在聞家很好,她父親已被我母親迷了眼,對我談不上好,可也不苛待責備。
家裡的老阿公阿婆待我慈愛有加,聞聲嘛!她話好多。
我從不曾見過像她那樣愛說話且精力旺盛的姑娘了,每每下了學歸家,總見不到她。
去阿公阿婆處問安,阿公便同阿婆抱怨,她折了花,踩了草,或又想出新吃食了,差點將廚房都燒了等等。
一個人也可以過得這樣有趣,我是有些羨慕她的。
她甚少安靜,除非闖了禍事出來。
後來阿婆去了,她管起了家。
我深知我母親是什麼樣的人,她一生所求,便是嫁個有身份又有錢財的人,可惜,前後嫁了兩次,皆不能叫她如願。
她只管花用,只管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其餘皆不在她心上。
冬日的枇杷膏,衣服鞋子,出門的花用,都是家裡的小姑娘給我備的。
可見她雖話多,但心思細膩,雖極不喜我母親,卻從不曾將情緒轉移到我身上。
她極好極好,有多好呢?
廚房給我母親熬了雞湯,她都不捨得喝一口,一人半碗,分給了我同阿公。
她的斗篷已短了半截,卻拿出阿婆給她的嫁妝皮子給我縫了一件大裘。
她坐在昏黃的燭火里瞅著我,問我何時能娶妻?
問她何時能長大?
我不願意答她,她不知,她本該就是我的妻,在我知道她時,她就是同我定過親的人了。
我的人生太過匱乏貧瘠,她出現得恰恰好,讓這片貧瘠的土地長出了草,也開出了花兒。
我是個冷情冷性的人,不知為何,只要想起她,胸口便一團溫熱。
她是有這種魔力的,只她自己不知曉,她身上總有一種盎然生機,讓人忍不住去看,去追。
在她不在的許多歲月里,我總是在想,如果從不曾出現過她,現如今的我,還會覺得生活無趣嗎?
一個從不曾體味過有趣的人,自不會知曉無趣是什麼。
後來啊後來,後來有過許許多多要同我認識的姑娘。
她們出身或者很好,生得或許好看,也有愛笑的開朗的。
可我再不能對著她們笑了,我的心裡眼裡,只有我的姑娘。
她原本就是我的姑娘!
只是離家出走了,既是離家出走了,總有回來的一日。
我一無所有,也從沒想過非要得到什麼。
她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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