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這方面的天賦,還是真正能刺激到他心理的重點並不在測試範圍之內?
高先生沉吟片刻,在心理醫師結束了環境干擾的測試環節後,抬手示意即將上場的測試員稍等。
「蘭波,」他偏頭示意,「你去吧。」
「是。」
蘭波沒有異議,等側邊那扇嚴固的金屬門輕巧滑開後,走了進去。
當刺目的強光重新回歸柔和、噪音也不再響起後,【黑之十二號】,或者說魏爾倫,卻在測試開始以來第一次,流露出十分明顯的情緒波動。
他的指尖也在輕微地、難以抑制地發顫。
「接下來,用你手裡的那把槍,」
廣播裡發出最新一條指令,仍舊平靜、淡漠、不容置喙。
「向蘭波開槍。」
第2章
「…………」
比起魏爾倫之前服從指令要求的快速,這次的他用了很長時間,也沒能抬起那支手丨槍,就好像它突然變得極沉,哪怕耗盡所有異能也無法移動分毫。
觀察室內外都十分安靜,沒人開口說話。
但這份來自權威的死寂,又在不動聲色中化作了一種無言的、不耐煩的催促。
魏爾倫抿緊嘴唇,視線撇開不去看蘭波,渾身上下皆是肉眼可見的動搖與抗拒——那支手丨槍的槍口始終只對準地面,帶著一點點幅度的搖晃。
天花板投射的白光十分柔和,落在他那頭淺金髮絲上後,卻變得黯淡、虛弱,像溺進了冰冷的海水裡。
「倒計時,一分鐘。」
廣播在盡職盡責的提醒魏爾倫他所擁有的最後時限,帶著沙沙作響的電流噪聲。
魏爾倫咬緊牙,依舊沒有動作;觀察他反應的蘭波神色平淡,心底卻在嘆息。
「……」
又過去十秒鐘,魏爾倫終於開口,聲音壓抑。
「我做不到。」
在【牧神】創造他時,除去培養能夠承受那份超出常理的力量的肉丨體外,也朝實驗體的腦中灌輸了大量反政府組織網絡群的情報內容。
因此,哪怕魏爾倫此前作為【黑之十二號】的清醒時間不長,此刻也能生澀地調用那些法語單詞,慢慢拼出一句簡單但清晰的回答來。
「服從指令,保羅。」
——這次,並非廣播另一端的心理醫師,而是蘭波淡淡開口道,「忘了嗎?你現在沒有拒絕的權利。」
魏爾倫握住槍把的五指痙攣般緊了片刻,終於又轉回鳶眸,與蘭波對視。
「…來之前,」他的語氣幾乎要帶上明顯的控訴,「你只告訴我,聽他們的要求做就能通過。」
或許還能聽出一點委屈,但此刻的蘭波並沒有在做接近目標的任務。因此,他也不打算在這種時候,針對這個發現進行更進一步的討論。
「嗯,沒錯。」他僅是平靜的提醒對方,「你還有三十五秒鐘。」
「……」
魏爾倫又垂下了頭,讓蘭波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整體狀態來評估,他的抗拒似乎變得更加強烈,連額前垂落的金髮末梢都開始輕顫。
高先生的推測果然十分正確,之前的干擾測試對魏爾倫不起作用,不是因為魏爾倫的情緒過於穩定,而是他根本不在意那些。
一旦觸及到他真正關心的部分,魏爾倫的反應就好似一鍋驟然沸開的水,激不得半點試探。
不曾接觸過常識教育的魏爾倫,甚至無法運用邏輯思維能力進行合理的推測——這僅是一場考驗,蘭波作為DGSS的作戰部精銳,怎麼可能被允許消耗在這種荒謬的自相殘殺里。
「蘭波那孩子對他的影響竟然能有這麼大?按照我收到的任務報告,他應該只與蘭波接觸了兩個星期。」
高先生負起手,倒是為這個結果感到些許出乎意料,「【牧神】控制他的時間,可比兩個星期長得多。」
心理醫師遲疑片刻,斟酌著出聲接話。
「或許,類似於雛鳥情節…?」
「那也是屬於【牧神】的雛鳥才對,」高先生笑了笑,「但他殺死【牧神】的時候,可沒有絲毫手軟。我想他應該對殺死陌生的測試員也不會有猶豫,才決定讓蘭波去代替。」
「但就連我也沒想到,他竟然會抗拒執行指令。」
實際上,那把手丨槍只裝填了幾發訓練用空包彈,不具備任何殺傷力;就像這輪測試的目標,也只是確認他是否擁有殺人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