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蘭波能看見魏爾倫坐在窗邊的桌前一邊學習,一邊咔嚓咔嚓地啃洋梨。
比起那張沒有表情時總是會令人聯想到「高貴」或「神性」的臉,魏爾倫眼下認真啃洋梨的反差感太強烈,充斥著某種稚嫩的孩子氣。
反而讓人感覺……很可愛。
蘭波收回目光,也順帶藏去了浮現在眸底的淺淡笑意。
為了防止那處貫穿傷留下後遺症,蘭波會定期預約魏爾倫的複查,直到醫生表示完全沒問題為止。
這段時間裡,蘭波還獨自出過門幾趟做任務——要求並不複雜,耗費的時間也不長,他一人就可以完成。
不能跟著一起去的魏爾倫有點氣悶,只能儘快完成規定的康復訓練,讓自己略有些下降的體能回到之前的狀態。
只能獨自一人訓練,購買食物、回家的感覺太過陌生,蘭波還是第一次從他視野里徹底離開。
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魏爾倫感覺涌動在胸口的這種情緒真是糟糕透了。
哪怕等待的時間並不漫長,他也無法再忍耐下去。
當蘭波又一次接到新的任務資料時,魏爾倫伸出手,堅定按在那個文件袋上。
「我也要去。」
魏爾倫開口,不容置喙。
蘭波發出一聲淡淡的疑問,「嗯?」
「我已經休息夠了,蘭波。」
魏爾倫的身體前傾,是迫不及待要參與任務的模樣,「我要和你一起去。」
他討厭獨自等在家裡的時間,會令他無法抑制地回憶起那些倒映著白光的、冰冷的器械。
於是,那些惹人厭煩的思想又會困擾他,像黏糊糊的漆黑觸手自每一處暗影中、自滴著水的花灑中、自一刀切斷食材的悶響中緩慢探出,難以抑制地侵占他的腦海,發出嘈雜的竊笑私語。
幸好,還有蘭波留下的八音盒在。
魏爾倫閉了閉眼,再次強調。
「我要和你一起去,無論這次是什麼身份都可以。我已經不是新人了,我做好了準備。」
哪怕被那雙冰寒的金眸靜靜注視著,魏爾倫也寸步不讓,渾身上下都緊繃著,既像一隻漂亮的、蓄勢待發的獅,也像已為此做好接受懲罰的準備。
蘭波又看了他一會,似乎在評估自己是否該聽取這番話語的意願。
直到半分鐘過去,魏爾倫始終沒有退縮的打算,蘭波才微微抿起嘴,似乎要壓下唇角彎起的弧度。
「既然你說什麼身份都可以,」
他開口說道,語速不急不緩,「那我就不必擔心該如何與你商量了。」
魏爾倫怔住,下意識「欸?」了聲。
「這次的任務,本來就是給我們兩人的。」
蘭波慢慢說道,那雙注視著他的淺金眼眸仿若浮動著粼光,在眯起時盪開了一層微妙的、狡黠的漣漪。
…………
瑞士邊境,同時毗鄰法國與德國的城鎮,巴塞爾。
大片空曠的山野中,佇立著一處毫不起眼的木屋。僅從外觀判斷,與那些普通的守林人小屋沒什麼區別。
但在這間木屋內部,有四人或坐或站,神情凝重,懷裡皆抱著桿槍;他們腰後的衣服也鼓起一塊,同樣藏有殺傷力強大的熱武器。
一直等到太陽緩慢落向西邊,終於有人徹底失去了耐心。
「真的會來嗎,那傢伙?」
左臉上有一塊燒傷瘢痕的男人陰惻惻出聲,使用的是帶些口音的德語,「要我說,去找那幫殺手來幹活就是不靠譜的決定。」
「別這麼說,杜布瓦。我們需要計劃萬無一失,就不能再用之前那些莽撞而粗糙的自殺式襲擊。」
身形瘦長的另一人也開口。
「話是這樣說,但他們不值得信任,萬一是那幫政府的走狗假扮的,我們就真的要被一網打盡了!你們忘了嗎,熱拉爾前段時間還抓住了一隻藏在組織里的警方臥底!」
「你在擔心什麼?我們這次邀請的是從無失手的殺手【13】——他出道這幾年,殺了不知道多少個政府高官和資本精英,國際懸賞令的錢比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多,一大幫國際刑警追在他屁股後面咬,卻連根毛都碰不到。」
「13,竟然用這個數字指代自己?」臉上有燒傷瘢痕的男人粗啞笑了聲,「我記得在某些宗教里,這個數字會帶來死亡、厄運?、災禍,還有,背叛。」
「因為這種無關緊要的聯想,你就要我們放棄一個好用的幫手?何況咱們老大一直藏得很好,哪怕之前學院被查,他也及時把那位夫人……」
「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