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中熱火朝天,燃燒的篝火上或架著滋滋冒油的羊肉,或者支著鐵鍋燉煮著手把肉和羊雜,鮮香肉味混雜在火熱的空氣中,搖曳的火光照亮了篝火旁一張張興奮和期待的笑臉。
當溫珣提著水桶走出馬車時,便感覺到了和往日截然不同的氣氛。往常到了這個點,部曲們只會按部就班地生火準備飯食,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只會悶著頭做自己的事,除非必要,不然不會多說一句話。可是今天,大家的歡聲笑語隨處可以聽見。
韓恬嗅了嗅空氣中的肉香,唇角出現了莫名的水漬:「公子,真香啊。聽說今日每一個部曲都敞開肚子吃肉,我也可以嗎?」
溫珣笑了:「當然可以,你也是部曲之一。」
韓恬唏噓不已:「公子,說出來您可能不信。在入端王府之前,我連幾頓飽飯都沒吃過,直到跟著您,我才能吃飽,我從沒想過有一天能敞開肚皮吃肉!」小少年咂咂嘴,滿懷期待道:「一會兒我要用餅子卷著炙肉,公子,我覺得我能吃五張!」
溫珣笑了:「好,想吃幾張吃幾張,今天你可以敞開肚皮盡情吃肉。」
不怪部曲和韓恬如此期待,這年頭普通百姓飢一頓飽一頓,一年到頭吃白米和白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說能吃上一口肉了。端王的部曲們相比普通百姓日子好了許多,每日能吃兩頓飽飯,但也鮮少見肉。
這次秦闕大手一揮,部曲們買了五十多頭羊回來,平均十人就能分到一頭羊。天熱存不住肉,所以今夜大家可以敞開肚皮吃喝。對於部曲而言,這比過年還要高興。
就在主僕二人向那十幾輛裝著植物的馬車走去時,有四道高大的身影突然躥到了二人身前。溫珣定睛看去時,只見領頭的是個面熟的部曲將領。這將領平日裡總是板著個臉,溫珣只聽秦闕說他姓崔,倒是從沒和他說過話。
那將領對著溫珣行了個禮,紫黑色的大臉上笑容真誠:「末將崔昊,見過王妃。王妃可是要去給您的花草澆水?部曲們先前已經澆過花了,請王妃檢驗。」
溫珣:???
爬上馬車看了幾眼後,溫珣更疑惑,只見花盆中盆土濕潤,疏鬆的泥土竟然還有施過肥的跡象。要知道從離開長安至今,這十幾輛馬車中的植物都是溫珣和韓恬伺候的,部曲們最多幫忙拉個車,平日裡看都不會看它們一眼。
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部曲竟然主動幫忙澆水施肥了。
有人幫忙當然是好事,溫珣也樂得輕鬆,下車後他對著崔昊笑著點了點頭:「有勞將軍了。」
受到表揚的崔昊咧了咧嘴,隨後有些笨拙的邀請道:「王妃,末將已經烤好了羊肉備好了美酒,想請王妃去吃肉喝酒。」
溫珣剛想友好拒絕,就聽崔昊不好意思地說道:「先前末將有眼不識泰山,對王妃多有得罪,還請王妃原諒末將。」崔昊身後的幾個小將也對著溫珣抱歉地抱拳:「請王妃原諒末將的無禮。」
這話說得讓溫珣摸不著頭腦了,算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同崔昊等人說話,他們什麼時候對自己無禮了?
等溫珣被簇擁著來到崔昊等人的篝火旁時,才發現秦闕也在其中。秦闕指了指身邊的空位笑著對溫珣說道:「坐這邊。方才他們還在擔心你不來,本王告訴他們,你是個寬容和善的人,不會為難他們。」
原來這群部曲之前並不喜歡溫珣,他們覺得溫珣是個禍水,若不是他,王爺也不會被貶入封地。再加上出行時溫珣還要帶著他那十幾輛車的植物,這讓大家更覺得他是個多事又矯情之人,因而這群人對溫珣態度冷淡,並不想和他有什麼交集。
直到路過晉陽城,他們被晉陽城的官員和富商刁難。原以為大家會憋屈著一路餓著肚子北上,卻不料王妃帶著大家打了個漂亮的勝仗。他們不止拿到了比預計中還要多的糧草,更得了實在的真金白銀。若不是王妃,今夜哪裡有肉吃?
崔昊紅著老臉高舉酒杯:「什麼叫不戰而屈人之兵?末將終於明白了!王妃,這杯敬您!希望您將來多多帶著咱兄弟們吃酒喝肉!」
秦甲更是叫嚷著:「早些日子就對你們說過了,王妃不是一般人,你們這回總要信我了吧!」
部曲們直白的熱情倒是讓溫珣不好意思了,一飲而盡後,他的兩頰湧出了紅暈:「以後有勞各位將軍了。」說罷,他向篝火旁的部將們展示了空了的杯底,不出意外地聽到了眾人善意的笑聲:「王妃爽快!」
等溫珣放下酒盞後,他發現面前的盤子裡多出了一塊鮮嫩的羊肉。秦闕側頭笑道:「你有口福了,這是老崔親手烤的羊,他家裡從爺爺輩開始就做烤全羊,羊脖子上的肉最鮮嫩,一般人嘗不到。這第一口肉由最尊貴的人享用,今夜你便是尊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