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珣沒說話,只是用溫柔的眼神看向秦闕。秦闕扯著唇角笑了笑:「我從沒想到會得到百姓的饋贈。」
身為皇子,秦闕習慣了施捨百姓,不管是去涼州衛還是到了幽州,一路上他都是以上位者的姿態保護著他遇到的百姓。這還是第一次收百姓的東西,感覺挺複雜的。
秦闕呼了一口氣,抬眼同溫珣對視:「聖賢書上說,民心民意很可貴,能幫助天子坐穩天下,聖人教導皇子皇孫們如何作勢如何利用民心,往常我對此是不屑的。在我看來,能被操縱利用的東西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現在……瓊琅,我發現民心不是算計能得來的,民心民意很可貴,想要得到它只有付出同樣的真心實意。」
「我從沒想過要從百姓那裡得到過什麼,因而也從沒將他們放在重要的位置。哪怕你經常對我說,我的子民不止是能打仗的部曲,還有幽州百萬的百姓,我聽了也只是隨意地點點頭。」
「我隨手而為的事情,卻得到了百姓的尊重和認可,他們……他們……那些東西在我看來稀鬆平常不值一提,可卻是他們能拿出來的最寶貝的東西。」
秦闕的目光落在快樂奔跑的小狗身上,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慎重:「瓊琅,我開始明白你對我說的那些話的意思了,我是真的想為幽州的百姓做些事情了。」
話音落下後,秦闕卻沒聽見溫珣的回應。他轉頭看去,就見溫珣眼神複雜,神情嚴肅。想到方才自己說了什麼,秦闕訕訕笑了,「聽我說了這些,你是不是對我有些失望?有很多你對我說的話,其實我並沒有在意。你是不是想罵我?」
話音落下,秦闕覺得自己的手背上一暖,定睛看去,是溫珣修長的指尖落在了上面。溫珣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柔:「平日裡我對你說了太多話,你怎可能每一句都記住?你還記得先前我對你說的『君子論跡不論心』?行遠,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想要對百姓好一些,對於百姓而言,他們能得利就是好的。」
秦闕反手握住了溫珣,認真道:「以後你說的有關民生的事情,我再也不會反對了。」
溫珣樂了:「這什麼話?我又不是聖賢,我說出口的話哪裡都是正確的?咱該商量還是要商量,若是萬事都依我,那不成了一言堂了嗎?」
秦闕聞言頷首:「對,聖賢都會犯錯,何況你我,確實要多商量商量。」
見秦闕心情好了不少,溫珣寬慰道:「行遠,你知道我最喜歡你身上哪一點嗎?」
聽見溫珣說喜歡自己身上的特質,秦闕下意識坐直了身體:「哪點?」
溫珣的聲音不緩不急,「我喜歡我們家行遠有自己的原則,能聽得進話,能知錯就改。」
秦闕吸了一口冷氣,半晌後難以置信地問道:「就這?沒了?」
溫珣坦率的笑了笑:「不要小看這點。身居高位者見慣了別人的阿諛奉承,時間長了就會固執己見,能聽得進話,就證明你不是剛愎自用之人。聽得進話還能知錯就改,就證明你一直在進步。」
秦闕咧嘴笑了笑,笑完了之後神情就落寞了下來:「張岩給我做幕僚時,總是說我難成大事,所以他才會背棄於我,沒曾想瓊琅你會覺得這是個優點。」
溫珣緩聲道:「那是他的問題,反正在我看來,行遠很好。」
秦闕徹底被順毛,伸手將溫珣摟在懷裡,蹬鼻子上臉地要求道:「有多好?我要聽瓊琅多誇誇我。」
溫珣深深看著秦闕的眼眸,笑道:「那可太多了,一隻手數不過來。」
秦闕低頭在他耳邊輕聲道:「不著急,晚上你慢慢數給我聽。」溫熱的氣息撞在溫珣耳垂上,溫珣老臉一紅,掙扎著從秦闕懷裡退了出來,這人真是越來越沒個正形了。
在第一村呆了幾日後,秋收就差不多結束了。第一村的地窖里存足了來年的種子,剩下的種子要跟著溫珣等人回薊縣。
幽州的冬季來得格外早,返程的路上,天上落下了潔白的雪花。車廂中點了碳爐,熱氣烘得人昏昏欲睡。溫珣將車簾掀開了一條縫,讓冷風能透進來:「也不知師祖他老人家有沒有出發,一路冷不冷?」
秦闕伸手摸摸溫珣的手背,眉頭皺起:「你就別擔憂你師祖了,還是操心操心自己吧。你阿兄果然沒說錯,到了冬天你的手腳冰涼。大小伙子氣血不暢,難怪你師父說你嬌氣。」說罷端王爺掀開自己的衣襟,將溫珣的雙手揣在了懷裡,「還是讓本王給你捂捂吧。」
溫珣本想拒絕,可是秦闕的懷抱太溫暖了,比碳爐的溫度都要合適,於是身體放棄了掙扎,嘴上還在堅持:「王爺,我真不冷。手腳涼也不是什麼大事,從小到大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