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闕怎會不知這事的輕重,沉吟片刻後,他認真道:「師父已經傳了信件來,和親使團路過涼州時,他會截住使團送往幽州。我準備再抽調幾萬兵馬親自跑一趟涼州,和匈奴這一仗必須打,而且必須要贏。」
溫珣也是同樣的意思:「好,我支持你。點兵的時候把火炮帶上,讓匈奴見識一下我們秘密武器。」
藏兵千日,等的就是這一天。
當然,這一戰後,秦闕的名字將會傳遍大景每一個角落,他和秦璟再也不會維持表面的和平。大景百姓心中的天平也會不可避免地傾斜,秦璟能不能坐穩至尊之位就要打個問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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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和親隊伍走得很急,甚至等不及過完新年。可憐英太妃還在幻想著為女兒尋一戶穩妥的人家,只等及笄之後就能送女兒出嫁。突如其來的一封聖旨斷了英太妃的夢想,也斷了幼儀的未來。
秋華宮中菊花開得正艷麗,迴廊下英太妃親手為女兒插上華美的髮簪,不遠處等候公主的宮人們正在等候著。
過分厚重的發冠沉沉壓在了幼儀的腦袋上,顯得她的臉蛋越發稚嫩。英太妃後退兩步,從頭到腳細細段看著女兒的面容,而後又上前兩步細細為女兒整理著衣襟。幼儀抬頭看著母親,兩行淚從眼眶中不可控地落下。她張張口想要說什麼,可是最終只發出了輕微的抽噎聲。
英太妃扯了扯唇角,想要給女兒一個安撫的笑。可是到了這一刻,她的笑容卻比哭還難看:「當年你剛生下來時,紅紅的,小小的,哭聲像小貓似的。那時候母妃就在想啊,這孩子這麼嬌弱,能不能平安長大呢?後來啊,你會爬了,會走了,會脆生生喊我母妃了,我看著滿後宮亂竄的你,心中的大石頭落下了一半。母妃那時候想著,不求我女兒嫻良淑德,但求你身體健康無憂無慮。」
「母妃……」幼儀的眼淚流得更凶,母妃的面容在她的眼中越發模糊。
英太妃掏出帕子輕輕擦拭著幼儀的臉頰,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不哭,妝哭花了就不好看了。稍後還要去拜別朝臣,莫失了我張家女兒的風骨。你要昂首挺胸,大大方方走上殿,挺直脊樑直面天顏,你要身體力行告訴朝臣,我張靈輝養出來的女兒不畏縮不逃避。」
「你且安心,一路護送你的是你的外祖還有外祖的摯友章淮先生,章先生亦是你五嬸的恩師。有他們照拂,在離開大景之前,你會很安全。」
「入了匈奴也不要害怕,你是大景的公主,一言一行代表著大景國威……」說到這裡,英太妃偏過頭,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她的女兒才十三歲啊,還沒到及笄之年,就被貪生怕死的兄長送去了虎狼之地。十三歲啊,怎能不怕?她這個做母親的,恨不得以身代之,只求女兒一世安康。
大道理誰都懂,誰都能說,誰都可以高高在上滿口仁義道德。可是真輪到自己的時候,怎能不心痛?怎能不擔憂?
看著年幼的女兒早早戴上了成人的發誓,哪怕她身上的衣衫再華麗,衣衫之下那副身軀也太過單薄。英太妃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楚,她上前緊緊地和女兒相擁。
哪怕泣不成聲,英太妃還是小聲對女兒說道:「幼儀,母妃真的很後悔。三年前你五哥五嫂再三相邀,請我們母女去幽州,要是那時隨著他們去了就好了。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你且記住,陪嫁裡面有一個小小的檀木盒,裡面有一粒藥。若是……若是實在撐不過去,痛苦得無法前行時,它能幫你解脫。」
「幼儀,幼儀啊,母妃的心肝,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時辰到——」宮人上前拉住了母女二人的衣袖,想要硬生生將哭成淚人的二人分開。
就在此時,英太妃猛地轉頭,眼神兇狠道:「鬆手!下賤的東西也配碰本宮和本宮的女兒!」
宮人訕訕鬆開了手,英太妃抬起頭,深吸幾口氣,壓下了奔流的淚。她掏出帕子輕輕擦拭著幼儀的眼角:「母妃先前對你說的那些話,你都記住了嗎?」
秦幼儀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記,記住了!記住了,我身上流淌著大景清流之血,我是大景公主,代表大景威嚴,一言一行不可失了大景體面。」
英太妃紅著眼重重點了點頭:「對,幼儀是世上最好的公主。今日起,母妃不能再陪你左右,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答應母妃,好好的!好好的!」
秦幼儀拜別了帝王和君臣,和親的隊伍從皇宮西門浩浩蕩蕩向西出發。待看不見送行隊伍的影子時,秦璟才沉下臉轉身向著宮門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