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僅僅是桓玄。
他昔年弱小之時,也曾用過借勢而起的辦法,但與永安相比,還差了些境界。
更麻煩的是,這甚至不是一個只會的對手。
「天幕說,永安的領兵能力只算中流,你們以為呢?」
下方一個年輕將領左右看了看,見無人應答便先開了口:「以臣看來,眼力在戰局中極是重要。」
「是啊,眼力……」拓跋圭低聲自語,望向天幕的目光中又多出了幾分忌憚。
永安指揮兵馬的能力如何姑且不論,他先分化了司馬道子的兵力,又為桓玄製造了進攻的機會,再給自己選擇了一條最合適的退路,在身臨絕境的情況下,竟然沒有走錯半步。
能被他看上的將領,背後有這樣一位君主把控方向,何止是相互疊加這麽簡單。
拓跋圭也毫不懷疑,因為天幕屢次提及了永安對於將領的態度,那麽別管世家如何,起碼——
某些劉姓將領對於這位明君的忠心,已在無形之中生長起來了。
這將會是他最有利的保命符。
而對於有心掃平天下的拓跋圭來說,又絕不是一個好消息。
那麽他的行動,也不能慢了。
……
天幕的講解仍在繼續,平城之中就已有了一陣陣腳步匆匆。
賀夫人身在被嚴格監管的「囚牢」之中也能聽到,在距離宮室僅有一步之遙的巷道中,響過了一陣披甲士卒快步走過的動靜。
甲冑起落時發出的碰撞,伴隨著武器拖拽過地面的聲響,緊湊得讓人心驚。
「阿娘……」年幼的拓跋紹仰頭看向了母親,恐懼地將手中的衣角攥得更緊了一些。
近來發生的種種,對於一個只有三歲的孩子來說,也確實是太過艱險了。
賀娀深吸了一口氣,握住了他的肩膀:「別怕,外頭應該是要調兵進攻慕容氏。」
她其實並不能將全盤局勢看懂,也看不明白南方眾人之間的勾心鬥角。
但她知道,那位永安大帝能成為最後的贏家,絕不只是因為運氣好而已。
對方的崛起之路不比她此刻的處境好到哪裡去,卻依然殺出了一條血路,越是盤點詳解,帶給拓跋圭的壓力也就越大。
為了防止南方因為永安大帝過早統一,進入戰備狀態,拓跋圭向燕國發起進攻的速度,也必須更快。
拓跋圭是精明果斷的雄主,制定作戰方針向來很快。
他先前處死了慕容氏的俘虜,既安撫了國中上下,也昭告著他不打算和逃亡中的慕容寶虛與委蛇。
既然如此,儘快進攻,就是最好的選擇!
她甚至懷疑,拓跋圭會再度御駕親征,以實際達成的戰績,去對抗天命的預言。
等等,若是如此的話……
拓跋紹疑惑地瞧見母親掰開了他的手,快步走到了院子的另一頭,以摘下的髮釵叩擊了三下牆壁。
有外頭的士卒走動聲作為遮掩,院外戍守的士卒並未留意到這裡的動靜。
但在院牆另一側的人,本就緊繃著精神,一聽到這異常的響動,即刻腰杆一動,靠向了院牆的這頭。
拓跋紹咬著手指,聽到院牆的縫隙間,一個聲音被壓得很輕傳了過來。
好像……是劉夫人的聲音。
「你尋我有何事?」
「你想不想從這裡出去?」賀娀同樣輕聲細語,「繼續被大王監視、關押在這裡,也不是長久之道。國中之人若知道,阿嗣作為長子遭到了這樣的對待,往後於他聲望有損。不如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解決眼下的困境。」
「怎麽,你有辦法?」
賀夫人的聲音清冷,聽在劉夫人的耳中,便多了些沉穩,在此時更顯動人。
劉夫人自己都沒察覺,她的語氣里天然有了信賴。
「算不上是辦法。但你先前說,阿嗣近來學習儒家經典,尊奉孝悌之道,大王也沒打消懷疑之心。為何不試試我的法子。」賀娀徐徐說道。
劉夫人沒有即刻回答,但此刻的沉默,已代表了她的某種態度。
賀娀繼續說道:「大王若是御駕親征,平城守衛必然不如先前嚴緊……」
「你想做什麼!」劉夫人聲音一抬,又飛快地捂住了嘴,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是在何種處境之下。
「我沒想做什麼,我也不打算引敵來襲,我只是希望你幫我一把,讓我逃離此地。」賀娀輕嘆道,「這對你對我都是好事。我想去南方找一條生路,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