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臣……都是叛臣啊。」在隨行的大臣中,有人忍不住低聲呢喃。
士卒所展現出的精氣神,又給了心懷希冀的一部分人以迎頭痛擊。可就連這說話之人也知道要將聲音說得再小一些,絕不能被第二個人聽到。
要不然,此刻在大牢里的庾楷,就會是他的前車之鑑。
他又怎麽敢光明正大地同這大勢相抗!
「別分神了,」身旁的人用力一扯他的衣袖,提醒他收回那些無用的想法,「快看前頭!」
前頭……前頭臣子已然止步,只有王神愛一人向著門樓的中心走去。
短短一夜的時間,根本不足以讓人趕製出一件新君的龍袍,也顯然不可能將晉朝的冠冕袞服,用在今日的新君身上,所以此刻王神愛身上的,只是一件輕甲,並一件玄色的大氅,看起來顯得比起皇后朝服還簡陋了太多。
但當她徐步而前的時候,這身衣服又好像遠比龍袍,更適合這樣的場合。
昔日劉牢之與她同在城樓上的時候,曾有一瞬的錯覺,覺得建康氣運,都被扛起在了王神愛孱弱的肩頭,而現在,這已顯然不是一句錯覺,而是事實。
哪怕置身於數千上萬道目光之中,也不見這道身影有任何一點顫抖搖晃。
她站在了屬於真正指揮者的位置上,看向了下方這片深色的人潮。
朝陽已徹底蒸乾了她臉上昨夜的淚水,也讓人再看不出一點曾經慌亂的痕跡。
他們看到的,是王神愛在此時義無反顧地抽出了腰間的佩劍。
在沒有擴音器的年代,聲音無法傳遞出那麽遠,讓在場的所有人聽到,但——畫面可以!
只見王神愛一把握緊了手中的佩劍,在一聲清響中,砍斷了一旁的旗幟。
那是城樓之上最後一面屬於晉朝的旗幟,在削鐵如泥的寶劍發出的奮力一擊面前,被輕易地折斷在了當場,從城樓上摔跌了下去,砸在地面上甚至濺不起多少塵土。
下一刻,一面面「應」字王旗順著城牆的延伸,就這樣立了起來。
熾烈的鮮紅旗幡在秋風中獵獵作響,像是一片忽然在朝陽下連綿而起的火海,正以火克金的架勢,摧毀著最後一點晉朝的根基。
自城牆的兩頭忽然各自響起了一聲軍哨。
緊隨其後的是兩支隊伍各自從城中奔襲而出。
一支朝著東南方向而去,正要將新君的號令帶往吳會,與劉牢之會合。
而另一支則押解著王珣往西而去,將他以及那三顆分量極重的人頭,帶去給一位「忠臣」。
王神愛拔劍而指。
有人領頭,一道道浪潮一般的聲音,便這樣一聲蓋過一聲的激烈,直到響徹長空。
「大應千秋——」
「大應千秋!」
「陛下萬年!」
「……」
一聲,又一聲。僅僅間隔一月的聲音,好像聽在人耳中,也是不一樣的。
因為這一次,這句「陛下」,是只為她發出的了。
第34章 這個試卷它真的沒問題嗎?
只為——嶄新的應朝。
……
「今日的早朝比往日真是晚了不少。」
城牆下聽令的士卒朝著遠處的軍營撤去,城頭旗幟已新,餘下的人群也自然可以退去。
朝臣之中有人聽了聽城中的動靜,發覺並無百姓為改朝換代守節痛哭之事,便知這建康城已是徹底成為了應朝的王都,也只能狀似閒談地說出了這樣一句。
然而他剛剛行下城關,預備上轎往太極殿去參與朝會,便被一列精兵攔了下來。
年不滿二十、一派胡兒樣貌的衛隊首領,更是一個抬眸,便讓人將他的扈從給拖了下去。
謝重勃然大怒:「你這是什麼意思?」
劉勃勃答道:「陛下有令,請各位暫歸府中,明日齊聚御史台參與一場考核,如未通過便自此罷官。所以今日的朝會,就先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