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妧若是不想嫁,便在此安心養胎,其他事情,皆由本座出面替你擺平罷了。」遲浸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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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魔君信守諾言,當真將前來胡攪蠻纏的宋家遣了回去。
這一樁樁的煩心事也再未傳入妧妧耳中,她只需負責吃好喝好便是。
得知妧妧懷有身孕後,遲浸月又喚了幾個丫鬟來妧妧身邊貼身伺候著,生怕照顧不周。
於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妧妧原本纖細瘦弱的身子骨也禁不住每日滋補,圓潤了不少,如那飽滿剔透的晴水珠子,剔透的叫人移不開眼。
春去秋來,還有三個月,妧妧就要生了。
無奈,一丫鬟不慎將瓶瓶罐罐打碎,扎破了妧妧的手指。
這下可好,那喜怒無常的魔君怕是又要來跟前痛斥一遭。
妧妧房內,郎中把脈,「聖女脈象平穩,無大礙,只需靜候新生到來即可。」
遲浸月如釋重負,嘴上不饒人,對著那不小心的丫鬟便是一通責罵,「你們一個個都是怎麼辦事的?瞧不見聖女懷著身孕嗎?小心本座將你們的眼珠都剜了去!」
「魔君恕罪。」丫鬟們紛紛跪下。
這般凶神惡煞的神情,妧妧在他臉上見過的少之又少。
「可有事?」遲浸月轉過頭來,關切的問。
取而代之,她在他臉上總能瞧見這般緊張的神色。
妧妧笑了笑,「不打緊,只是希望舅舅別在孩子面前說這些恐怖的言語才好。」
「是是是,是本座思慮不周。」遲浸月說,轉而又想起什麼,遲浸月問,「這大夫也說了,小魔君也快出世了,妧妧可有為其取名?」
「小魔君?」妧妧重複。
遲浸月哈哈大笑,「雖不是本座的骨肉,但既是本座親侄女所誕下的子嗣,日後定是要坐上魔君之位的。妧妧若是覺得這稱呼不妥,本座不再說便是。」
妧妧搖搖頭,「舅舅對我和孩子愛護有加,妧妧並非此意,只是好奇舅舅為何認為我腹中一定會是男孩呢?」
「莫非魔君重男輕女?」妧妧問。
「只是希望罷了。」遲浸月說。
「好吧。」妧妧摸了摸自己逐漸大起來的肚子,「若我所生是女孩,便喚她南枝,若我所生是男孩,便喚他和霖,舅舅意下如何?」
「嗯……」遲浸月緩慢的點頭,「夜來清夢好,應是發南枝。」
「政通人和,沛雨甘霖。」遲浸月微笑道,「如此一來,甚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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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了事的丫鬟被遲浸月罰去思過了,所有貼身伺候妧妧的也都被叫了去,說是殺雞儆猴。
陡然間,似是有人蓄意為之,雖算不上熱鬧的房內突然變得冷冷清清。
妧妧一個人靠在床上,久違的,這成了她和孩子唯一獨處的時間。
盯著隆起的肚皮出神,妧妧慢慢伸手,輕撫起裡面的小生命,微微笑,小小聲,「小南枝,能聽到娘的聲音嗎?」
對面自然是沒有應答的。
可即使是一人的自言自語,也讓妧妧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愛意。
她又撫摸起來,可這次,還沒等她開口說些什麼,「咯吱」一聲,門被推開了。
金秋晌午,逆光順著門縫傾斜而下,恍惚間,她瞧見一個人影,「聖女腹中胎兒名喚南枝?」
那聲音縱使是不看臉,也能想起是誰。
妧妧臉上笑意頓無,「又是你。」
她預感到什麼,言語中滿是敵意,「我的丫鬟們也都是你使詐喚走的吧?」
「你到底是何人?」遲非妧瞪著他。
「聖女當真不記得我?」踏著逆光,裴清岐一步步逼近她眼前。
妧妧不自覺靠緊了牆壁,「記得。」
她對上他的眼睛,「徐家公子,徐讓。」
四目相對,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仿佛見到他眼中浮出一抹靛藍,下一秒,推翻她的謊,「你撒謊!」
「你的眼睛分明在告訴我,你在撒謊。」說著,裴清岐又靠近些。
他整個人坐在床邊,雙手橫在女人身側,將她籠在自己身下,一雙鋒銳的眼死死盯住她的眸。
竟……沒能逃過他的法眼。
妧妧想起那日在幽蘭谷的情形。
她跳了,
確實是一躍而下,跳入那山谷之內。
只是臨到谷內之前,被山崖之上騰空懸起的一隻粗樹幹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