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話音落下,爺爺看了一眼羅棋:「你奶昨天就去超市,買的都是你喜歡吃的菜,晚上在家裡吃飯嗎?」
羅棋垂下來眼睛,聽見自己的聲音:「嗯。」
晚飯二老吃得開心,桌上只有祖孫三人,爺爺喝了點酒。
老頭子年紀大了,身體不好,這裡那裡多少都有些毛病,不嚴重的毛病總不愛去醫院,誰說都不聽。平時奶奶是不許他喝酒的,今天是堂妹的大日子,中午的酒席爺爺喝了點兒,晚上又要喝,奶奶原先是不準的,最後妥協:「我是看來棋子的面子上讓你喝,你自己心裡有點數。」
爺爺興高采烈的模樣,把桌子底下的白酒掏出來倒上:「棋子回來陪我吃飯,我這心裡高興著呢,有數沒數的都高興,你說人都到我這個歲數了,還活個什麼?活兒孫滿堂啊,我兒子沒了,孫子不回來,我活個什麼意思!」剛開始還笑著,後來語氣垮下去,眼睛裡蓄滿了淚。
奶奶看了羅棋一眼,罵他:「沒喝就開始說胡話了。」
羅棋笑笑:「沒事。」
羅棋深知自己不孝,無論對父母,還是對爺爺奶奶。
羅棋深知自己自私,無論對父母,還是對爺爺奶奶。
晚上羅棋陪爺爺喝了點兒,他酒量好,那幾口白酒不至於上頭,爺爺心裡沒數,喝到最後差點跟奶奶吵一架,說羅棋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他也沒機會跟羅棋一起喝酒了,老爺子滿臉泛紅,眼睛裡是燒紅的淚,淚水裡有已經不在人世的兒子和兒媳,還有尚在人世的孫子,灼人到羅棋屢次避開那雙眼睛。
吃完晚飯羅棋突然覺得心裡很空,坐在院子裡的一塊石頭上,石頭有些冰屁股,可羅棋坐得很定,一手捏著手機,一手捏著煙。
抬頭能看見漫天的星星,老家冬天少雪,或許是因為農村,空氣品質稍好,星星似乎比城市裡多一些。天幕很高也很寬,天幕之下的人很小也很模糊,羅棋久違地產生一種想要在這廣闊的天幕之下跟某個人聯結起來的衝動,緊接著他發現,在產生這個想法之後,他唯一能想到的人是桑越。
也或許,是因為先有了桑越的存在,所以羅棋才會產生這樣的衝動。
羅棋想到這裡,唇角勾起來,絕對意義上的自嘲的笑,他狠狠吸了一口嘴邊的煙,讓尼古丁像是開閘的洪水一樣湧進大腦,用迅猛而洶湧的姿態衝散、麻痹一切衝動。
抽完這根煙,羅棋給桑越發過去一條消息。
羅棋:「今天趕不回去,陪家裡人吃了頓飯,明天一早回。」
沒人回復。
五分鐘後,羅棋又發過去一條消息。
羅棋:「高鐵四個小時,中午到。」
第37章 報備消息
大黃、蘇蘇和趙陽一起在醫院陪著,桑越在診室里打石膏,先纏綿紙再打石膏再纏固定繃帶,里三層外三層,每纏一層大黃都把眉毛皺得更緊一些。
趙陽拍了拍大黃的肩膀:「沒事啊,就是個骨裂,也不是什麼大事。」
桑越轉頭:「怎麼不是大事啊,少爺這輩子第一次打石膏,我草。」
蘇蘇看他:「桑少,疼不疼啊?」
桑越擺另一隻囫圇的手:「開玩笑的,真沒事。」
大黃憋屈得很:「我沒想著叫你過來,草。」
桑越懶得搭理他:「傻逼,這種事不叫我你還想怎麼辦?真讓他報警,我把你爸拿出來說話是讓他心裡有數,別拿你當隨便的瘋狗給打發了,你心裡沒數嗎?你爸那個人,真報警了鬧得他知道了,張樹生是要倒霉了,你自己能好過?他不打斷你的腿。」
大黃犯倔:「打斷我的腿也比你被他們打斷胳膊強。」
桑越幾乎要翻白眼:「你再給我說這些沒用的屁話。」
桑越的手機響了一次,他沒在意,下午在SYT浪費的時間太多,冬天天黑得又太早,到醫院天色已經開始暗了,來醫院的車上桑越用一隻手挨個跟下午約好的調酒師改時間,一晚上手機叮叮咚咚響了半天,這會兒估計也是約好今天面試的調酒師。
醫生把桑越的左手通過繃帶繞過脖子固定在胸前,交代了些注意事項,又開了些藥,讓家屬去繳費。大黃二話不說拿著單子走了,蘇蘇跟在身後,診室里剩下桑越和趙陽。
趙陽挑眉:「心裡過意不去。」
桑越這會兒嘴癢得很,真想抽根煙,但地方又不合適,一隻手不能動,不習慣得很,心裡有點煩:「懶得罵他,傻逼,出事不知道第一時間告訴兄弟,自己衝過去砸場子,誰他媽認識他是誰?誰給他面子?」
趙陽罵他:「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浪得沒邊兒,走哪都有人知道你是桑越。」
這話說得沒錯,大黃平時太低調,跟家庭環境有關係,他爸那人太嚴肅,去酒吧這種事兒能瞞著都得儘量瞞著,大黃低調跟性格有關係,但性格是成長環境養成的。他衝過去砸場子不是一時腦熱,怎麼說也是黃少,有底氣,但沒人認識他是黃少,他就是得吃虧,不像桑越,總把自己的身份先擺出來,有身份幹嘛不用?少走多少彎路。
人和人不同,求同還得存異,桑越習慣走捷徑,去酒吧先把錢甩出來等著被銷售和調酒師伺候,開酒吧沒錢直接跟兄弟要,想知道羅棋的心理疾病就用自己的人脈去問;大黃習慣走彎路,不喜歡在自己腦袋上頂著「黃世憑兒子」的頭銜,女朋友被欺負了一個屁也不放自己找去SY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