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景恆殷勤道:「您歇著,我去。」
景恆騎上馬,一溜煙的往大雁落地之處跑去。
謝停站在原地,眼含笑意。京里那些煩心事,好似都不存在了。他不用去考慮父親的想法、嫡兄的想法,不用狗似的對著他們搖尾乞憐。
他真正活著,像個少年人一樣,和朋友寶馬輕裘,逍遙自在。
景恆拎著兩隻大雁,一隻是謝停幫他打的,一隻是謝停打的。
這邊的廚娘烹製禽類,總是帶股雞毛味,很不好吃,這兩隻大雁景恆便沒讓別人沾手,從宰殺到去毛一應過程均親力親為。
他手上的燙傷還沒落痂,手就這般泡在熱水裡給大雁去毛。
謝停看不下:「快歇著去吧,你那手別泡爛了。」
他按照景恆吩咐,拔毛拔得十分認真。
謝停年幼時,謝家主母為了磋磨他和他小娘,總叫下人拿些洗衣洗碗的粗活給他們做,美其名曰教他小娘管家。
謝停和他小娘的手,冬日裡也總是浸在油膩膩的水裡,又冷又粘。
做完活後,拿皂角洗了幾遍手仍膩膩的,帶著股子怪味。
那時候謝停以為他是不愛做這些的。
可現在,燙雁毛的味道更怪,謝停卻感不到絲毫折辱與難受。這味兒越怪,他拔得越認真,免得細羽留在皮里,煮出來難吃。
許是人長大後心態不同罷。謝停割了大雁喉管放血,心裡讚嘆自己而今成熟良多。
他這廂忙著,景恆也沒閒著,去摘了新鮮蔬菜,背著傷手單手洗菜。
他從沒見過景恆這般的貴人。
他做錦衣衛時,常學些忠君愛國的故事,講侍衛為護主而死如何榮耀、如何義薄雲天。
他聽著只覺好笑,誰是傻的不成,好端端的替別人去死,不過是棄主脫逃也是個死,還會禍及家人。
不如死在陣前,說起來還好聽。還有撫恤可以給他家裡。
那時他沒遇見景恆,不知世間還有這般的主子。
景恆從不把他當屬下,叫他『好兄弟』。
他挨廷杖時,景恆哭得比他還慘。
別人使喚他,景恆會不樂意,冷著臉叫他『下去歇著』。
也許他倒霉了十七年,就是為了今年遇見景恆罷。
倒也很值。
「兄弟,」景恆叫他:「你嘗嘗這個。」
景恆端著個碗,碗沿上粘著麵粉和蛋清,髒兮兮的,景恆非要他吃。
謝星馳往碗裡一望,黃橙橙的蛋羹顫巍巍的盛在碗裡。
「這不小孩吃的雞蛋羹麼?」
景恆嘖一聲:「這叫布丁!算了,就叫他蛋羹罷,到底沒牛油。」
謝停在粗布圍裙上蹭蹭手,接過嘗了。
竟是甜的,透著股奶香味兒,他皺眉道:「你自己吃去吧,我不愛吃。」
景恆大受打擊:「你這孩子怎麼回事,不愛吃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