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歲末, 金陵離淮安不遠不近,若要回去,路上若遇事耽擱只怕難在除夕趕回, 一行人商量妥當,尋了處宅院住下, 準備在金陵過年。
金陵到底是占了南直隸的便利,許多消息十分靈通。
懷王景沉如今雖然裝作一派賢王模樣, 說是不參朝、不攝政。然而內閣都叫他換了一遍, 他的野心可謂是路人皆知,也不知道他裝給誰看。
鳳明中石蟲蜜之事,懷王與李紀仁等人心知肚明,八月時就說鳳明壽數將近,巫女說年前年後用不了多久就會油盡燈枯, 駕鶴西去。
懷王是左等右等, 終於等到了過年。
巫女曾斷言,鳳明身上的毒若不解, 必定活不過來年花朝。
這樣說來,滿打滿算也只剩兩個月。
懷王等得心焦如焚, 寧可自己少活上兩年, 也希望這兩個月早些過去。
鳳明到底是先帝的託孤重臣,無論他們找出什麼理由將鳳明趕出京城, 只要鳳明不死,他懷王就永遠不能名正言順地攝政。
可是鳳明怎麼還不死呢?
鳳明不僅沒死, 在蠱母的作用下他幾乎脫胎換骨,浴火重生。
是真的脫胎換骨, 最初端倪源自鳳明的皮膚。
「是金陵的水土不好麼?」景恆手裡拿著只素白描金瓷罐, 將裡面的柔潤香脂抹在鳳明臉上:「怎麼都幹得起皮了。」
鳳明微微仰著臉, 被香脂氣息熏得微微蹙著眉,他沒太在乎:「可能是老了罷,從前在西燕沙漠也沒這樣。」
景恆笑著說:「九千歲風華正盛,哪裡就老了,身上呢,還有沒有脫皮的地方?」
身上有沒有?
景恆應當問身上哪兒沒有脫皮。
前幾日起,鳳明就像一條換季生長的蛇,身上臉上的皮膚乾裂開來,露出內里新生長的嬌白皮膚。
短短三日的功夫,鳳明手上的皮膚蛻過兩次,經年的劍繭都快蛻沒了,全身肌膚換過之後吹彈可破,嫩的不像話,穿棉質的衣服都會磨紅擦出血絲,可憐的鳳明寒冬臘月還得貼身穿絲綢,怪冷的。
景恆說:「給我看看你身上,脫皮的地方都得擦些香脂潤潤。」
鳳明捏著衣領,不肯給景恆看,他現下身上肌膚換皮,東一塊兒西一塊兒的,簡直丑極了,他自己瞧著都怪噁心的。
簡直像得了什麼怪病。小時候聽老人家講,如果一個人壞極了,身上就會生瘡。
「也許是我殺人太多的報應。」這個念頭一旦滋生出來,鳳明便惴惴不安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他猜測著:「會不會過些日子就變成毒瘡了?」
景恆捧著鳳明的臉親了親:「我的白素貞蛻皮了,要修成神仙了。」
鳳明捂著自己的臉,側頭躲開:「別親了,萬一傳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