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不打算讓我們……你打算放了我們嗎?」落櫻甚至語言有些錯亂。
「當然,我從未想過要用一紙賣身契拘著你們,因為我相信,未來,你們會自願留下。」沐雲舒帶著張揚自信的笑容,迎著陽光,臉上粼粼地閃著細碎的光。
白芷和剪桐同時有些呼吸急促,喘不過來氣的感覺,心臟砰砰,砰砰,在耳邊跳動得厲害。再次沉下心,一字一句低聲念著,從頭到尾。
沐雲舒看著眼前一臉激動得說不出話的姑娘們,心頭一軟。若是有別的選擇,誰願意自縛雙翼,做個籠中鳥呢。
現如今,自己就給她們這個機會。
「如今,諸事待辦,你們就先領著固定薪酬,每月一兩銀。的確不多,但後續,根據你們的日常表現和能力情況,每月會進行一次考核,優異者可加薪,而落後的人也可能扣除一定薪酬。待日後劇院正式開辦,你們登台演出,按一定比例和你們的角色定位給與你們分成紅利,這些日後都可以再商量,總的來說,只要你們願意努力上進,就都能升職加薪,贖回那一紙賣身契。」沐雲舒拿出了正經老闆談工資福利的態度。
自己也終於體驗了一回當老闆的快樂,是真的爽,再次暗暗表白美麗大方動人的幕後「真老闆」柳曼兒小姐。
沐雲舒的好多話,幾個姑娘聽得稀里糊塗地,可是最重要的內容,她們聽明白了,左右互相看了看。
剪桐低頭看著契約第一次出聲,清了清嗓子,聲線有些僵硬,「這數目正好就是你買回我們花的銀子,那,你圖什麼?」語氣里依舊帶著質疑和不相信。
沐雲舒直直回望,「圖你,圖你們。」
「我並不在意這些錢的原因,是我相信,你們可以創造更多更大的價值。這是我的陽謀,你們可以自己考慮,接受或者不接受,都在你們。若是不願意,也可以,自己想辦法賺夠錢,交上贖金,我們就此一拍兩散。」
沐雲舒不需要循循善誘,將好處和所謂的大好未來擺在她們眼前。對於這群苦難中走過來的女子,她可以開誠布公,明碼標價,最直接的利益選擇,最冷酷的交易模式,或許,才是她們可以更好接受的結果。
「那這個所謂劇院,就是繼續讓我們登台獻唱,搔首弄姿,曲意逢迎,博那些看客一笑?這和春風樓又有何不同?」依舊是剪桐,言辭犀利過人。
沐雲舒聞言,放下了手中茶盞,緩緩起身,站到了眾人中間。
「很好,我終於聽到了,我想聽的,你們的心聲。」
姑娘們皆抬頭看向她,眼裡皆清明,對於這個問題,她們內心其實並不存在僥倖,這好像就是她們僅存的利用價值。
「當然,不同。」沐雲舒把話咬得極重,「我永遠不需要你們去討好某些人,某些所謂權貴,高官。我永遠不會把你們送到誰的府上,誰的床、上。我永遠不會要求你們去陪酒賣笑,曲意逢迎。」言之鑿鑿,擲地有聲,三個「永遠」是沐雲舒送給她們的承諾。
「雲渺,把這三句話加進契書,如有違反,我沐雲舒百倍償還。在場的所有人皆可作證。」
「劇院,絕不等同青樓。否則,我何必來這一出。」沐雲舒說著走到白芷跟前,「白芷,你告訴我,喜歡跳舞嗎?」
白芷渾身一震。
「拋開登台忍受那些男人蛇一般粘膩的目光,老鴇教你們的刻意賣弄,只單純問你,台上一舞,肆意綻放的獨屬於你白芷的魅力,你喜歡這種感覺嗎?」
白芷的神情有些恍惚,眼前莫名浮現出小時候,和小夥伴溜到戲班子門口,看那些女孩兒每一個利落轉身,每一個流暢的舞動,每一個淺笑回眸,都那麼那麼的吸引著她的視線,久久不願離開。當時懵懂,只會覺得,她們好漂亮啊,閃閃發著光,一顰一眸俱是牽引人心。
白芷垂眸,沒有言語。
沐雲舒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初見白芷的那一刻,她就已然知道答案,如今不過是希望把一顆種子種進她們心頭。
「我的劇院當然也是為了取樂大眾,為了博某些人一笑,不然,我如何賺錢呢?」沐雲舒笑著走向剪桐,這個最為倔強的女子。
「沒有觀眾的舞台,終究只是自欺欺人罷了。只是,我說的某些人,是每一個走進劇院觀看你們表演的觀眾,看客。而只要他們落座劇院,無分男女老少,高低貴賤,在那一刻,在你們盡情演繹的那些瞬間,他們所有人都一樣,都只能接受著,你們讓他們看到的一切。那時候,你們才是喜怒哀樂的主宰者。」
「演繹全新的故事,演繹形形色色的人,傳達你們想要表達的內容,牽引到場的每一個人,讓他們跟著你哭,看著你笑……剪桐,這才是你不知道的舞台的魅力。」
「是你把自己的眼光,局限在了青樓那小小的一畝三分地上。」
像是重重鼓槌敲落心頭,震得耳膜胸腔都在共鳴,剪桐一時之間,感覺腦子裡的千頭萬緒都打上死結,失去了思考和分辨的能力,也失去了自己往常最為擅長的防備和警戒。
「但我必須誠實地告訴你們,哪怕我們的劇院真的開業了,依然會有很多很多的人,抱著同樣的目光和心態,來看待我們,看待我們為之所付出的努力。你們依舊會聽到不堪入耳的話,依然會被冠上不好聽的名字,依舊會是,『跳樑小丑,登不上大雅之堂』」
沐雲舒從不是樂觀到天真的人,她所選擇的路,她很清楚往前會遇到什麼。
「所以我需要你們自己的選擇。想辦法贖回賣身契,離開這裡,你們大可以找個地方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或許艱難,也可得平靜。然而一旦選擇留下,之後的風風雨雨,抱歉,我也無法預料。前路在何處,還得闖下去才知道。」
「我同樣出身青樓,我的娘親們也一樣。」
儘管一開始被啞婆透露出些許,姑娘們還是很詫異,詫異她的坦白和直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