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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略顯昏暗的屋內,卻更襯得這張臉眉宇軒昂,丰神俊秀。立又似芝蘭玉樹,寬肩挺括。

除了消瘦些,沒什麼毛病。

端是識人多如柳曼兒,亦是在外貌上挑不出他的錯來。

活脫脫一個玉面書生,真不像是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閻羅王。

寂無渾身僵硬,像是才意識到眼下形勢。

面前之人不是旁的無關緊要之輩。

這是沐雲舒的養母,她的娘親。

寂無幾乎是下意識地後退幾步,就想退到光線照不到的更昏暗處,把罩袍翻起來帶上,藏住自己。

卻在後退幾步之後撞到了沐雲舒。

「你站好,亂動什麼?」說著從寂無身後側身探出頭來看柳曼兒,「曼娘,就是他。」代替他回答了方才柳曼兒的問題。

寂無躲避不及,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手和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才好,整個人一改剛進門的冷肅煞氣,顯得有些懵懂憨直。

柳曼兒一瞬不眨地盯著他,自然也看懂了男子的無措與羞赧,他紅得近乎快要滴血的雙耳簡直藏無可藏。

……柳曼兒心頭也有些怔愣,驚訝得不行。

這個羞澀得仿若不經世事的小子,真的,真的就是那位嗎?這該不會是個冒牌貨吧?

可是看著自家閨女那有些嬌羞,又帶著莫名其妙自豪感的蠢樣子,柳曼兒便知作不得假。

「鬼面大人見笑,雲舒是有些不著調。」柳曼兒心頭波瀾壯闊,可面上卻端足了長輩架勢,淡淡微笑。

「無,無礙的。」

「不知鬼面大人深夜前來,是有何要事?」

寂無定了定心神,正色講起了正事:「救您,我有兩個法子:一個,偽裝成北戎這邊的劫匪,將您直接帶走;第二個……」

「直接把我帶走,怕是不好跟郁明德交代吧?」柳曼兒分外冷靜,「第二個呢?」

「第二個就是您正常隨車隊進二王子府上。最近北戎正有大動作在醞釀,二王子深陷其中,您應該是安全的,只要等待消息,二王子府有我們的人,會儘可能保證您的安全,伺機帶您離開。」

「不行!」沐雲舒突然插話,言辭激烈,「不能進二王子府,鬼面大人,你這是要把曼娘往火坑裡推啊,你都說了只是『應該』,『儘可能』,那出現意外了呢,出現意外怎麼辦?到時候誰又能在二王子府堂而皇之地救走曼娘!我不允許,就按你說的第一個來!」

寂無靜靜立在原地,靜靜聽著沐雲舒維護柳曼兒,而,把他排除在外。

蜷了蜷手指,他感覺到心口一陣隱秘的刺痛。

「雲舒,」柳曼兒走過去拉住沐雲舒的手,皺眉表示不贊同,輕拍了拍她安撫,「先不要激動,聽他說完,你不是一直,最信任他?」

沐雲舒望向寂無,看他低垂著眸子,整個人又被陰影籠罩起來的樣子,回過神來突然意識到什麼,有些後悔。

好像說話,是不是太重了點。

寂無緩了緩,又裝作若無其事地補充道:「直接帶您走也不會有什麼太大問題,北戎這邊常年流寇竄行,到時候我會把現場偽裝好。榮親王或許會懷疑,但也拿不出實質的證據來。」

「但這會影響到你們的計劃,讓行動滯緩,對麼?」柳曼兒分析著。

「是。」寂無實誠應是,「我們會想新的辦法,不影響大局,您不用操心這個。保證您的安危是我答應她的事,我也不想食言。」

寂無沒有看她。

沐雲舒一怔,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我選第二個。」柳曼兒果斷乾脆,聲音脆泠泠落地。

沐雲舒和寂無一瞬間沒反應過來,隨後齊刷刷看向她。

「曼娘?」

「我要郁明德死,沒有任何意外的死,」柳曼兒直視著寂無,一字一頓,「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寂無看到了。

她眼裡滔天的恨意和同歸於盡的決絕。

柳曼兒跟他說完,扭頭轉向沐雲舒,沒等她再次出聲反對。

輕輕愛撫著她的發梢,嘴角不自覺掛上溢滿柔和與疼惜的笑容,「曼娘的寶貝,這次別勸我了。我這一生至此如履薄冰,為了你,為了你們,我甘願付出一切。」

她悽慘自嘲,「過去的日子裡,我權衡謀劃,隱忍蟄伏,在最厭惡的人身邊委曲求全,以色侍人。可我也累了,倦了,實在不想繼續這樣無望的日子。日子日復一日也就罷了,可如今,我看到了希望——唯有郁明德死,唯有他死,我才能解脫,你懂麼?」最後這句話,柳曼兒咬字狠厲,字字泣血。

有風自窗外呼嘯而過,傳來嗚咽之聲,拍打著窗棱作響。

淚水不知何時掛滿了沐雲舒的臉龐。

她心疼得簡直不能自已。

這是第一次,曼娘和自己示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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