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詭異焦灼的氛圍中,車輛抵達紫荊名苑門口。
岑依洄推開車門,轉身向梁澤道謝。她低頭說話的瞬間,路燈昏黃光芒照亮了她半張臉,映出她有些受傷和猶疑茫然的神情。
梁澤有些煩躁地看著她的背影進入小區。
岑依洄還是老規矩,在小區內鐵人三項處逗留一刻鐘,看時間差不多,起身離開。
夜晚小區門口的商業清冷了許多,岑依洄拉高圍巾,把脖子裹得密不透風,抵禦南方的濕冷空氣。
照例前往公交站,岑依洄腳步匆匆,尚在思考未來住所,一抬頭,她愣住了。
黑色跑車沒開走,靜靜蟄伏原地,在空闊的街道上格外醒目。梁澤也下了車,姿態矜貴地立在車前,路燈將他的影子拉長。
兩人相隔一條馬路對視,誰也不說話,畫面仿佛已經定格。
直到一陣風吹打破畫面,幾片枯葉在地面打旋,激起一股冬天的蕭瑟。
是岑依洄先回過神。她穿過馬路,立在梁澤面前,迎著他冷峻的面孔,「梁澤哥哥,你沒走?」
梁澤反問:「你出來幹什麼?」
岑依洄搬出用過的藉口:「我去便利店買東西。」
空氣中瀰漫緊張氣息,梁澤冰冷的聲音,清晰又疏離地透過夜色飄然而至:「岑依洄,還不說實話?」
第20章 住所 房東同意了。
空氣安靜許久。
岑依洄猝不及防被梁澤的一句話定在原地, 心中驚愕翻湧。面對凌厲的審視,她放棄找補圓謊:「梁澤哥哥,你什麼時候知道, 我不住在紫荊名苑的?」
「第一次送你回家時。」梁澤說。
岑依洄瞳孔閃爍的震驚, 瞬間被一股無名憤怒取代。她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表演, 原來是場漏洞百出的滑稽戲, 梁澤早已洞察真相, 卻不明說, 分明是在戲弄。
「既然你知道, 為什麼還要把車開過來?」岑依洄的聲音攜帶一絲顫抖, 「難道看我出醜瞎折騰很好玩嗎?」
梁澤體貼她不想說真相的心情, 反倒被曲解成故意看熱鬧,語調難免參雜不悅:「我沒閒工夫特意看你出醜, 只是在尊重你的意願。」
岑依洄才聽不進去。
無處可歸的焦慮,逐漸醞釀成在眼裡打轉的淚水, 她的眼眶迅速泛紅:「你哪裡尊重我的意願?我有讓你出現在商場嗎?如果你不說送我回家,我根本不必再撒一次謊。」
「所以變成了我的錯?」梁澤簡直被她強詞奪理的邏輯氣笑, 「好心送你回家, 耽誤你約會了是吧。」
岑依洄朦朧潮濕的視線中, 看見萬家燈火闌珊。
城市龐大喧囂,街道熙熙攘攘, 申城的霓虹夜景如同香港一般絢爛繁華, 卻沒有一盞燈屬於她。
「是,耽誤我約會。」岑依洄的委屈如漲潮的海水急涌,她哽咽著同梁澤倔嘴,「誰要你好心了。」
「不可理喻。」梁澤繞到駕駛位,猛地拉開車門, 他雙眼盯著岑依洄,「是我多管閒事,你愛住哪兒就住哪兒。」
車門「哐當」閉合,跑車疾馳而去,碾碎了路邊層疊堆積的枯黃落葉。
岑依洄立在原地,低著頭,積蓄的淚水頃刻奪眶而出,無聲地淌過臉頰。
梁澤目光從後視鏡收回。
上一次見岑依洄哭,是她故意摔傷腳踝,放棄表演機會。她好像沒有放聲大哭的技能,腳踝傷得那樣重,也只是在他懷裡輕聲抽噎。
真的有必要和一個鬧彆扭的未成年小女孩較真嗎?
梁澤深呼吸,閉了閉眼,一把方向盤調轉車頭。
去而復返的黑色跑車停在岑依洄兩米之外。
岑依洄此刻的眼神空洞而悲傷,她怔怔地望著梁澤走下車。對方被激起的火氣尚未澆滅,但還是冷著臉,靠近她。
「梁澤哥哥?」岑依洄沙啞的哭腔裡帶了不敢置信,「你……」
「上車。」梁澤低頭凝視在夜色中脆弱又搖搖欲墜的小女孩,輕嘆一聲,「我幫你找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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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依洄在副駕駛忐忑難安。
她像個犯錯的小孩,情緒來得快去得快,反思方才的態度,實在太過沒禮貌。
紅燈進入倒計時,岑依洄小聲訥訥:「梁澤哥哥,對不起。」
「沒聽清。」梁澤看她一眼,「如果要道歉,聲音大一點。」
「……」岑依洄略微尷尬地望向窗外,「我不跟你說了。」
先去住了半年的酒店拿行李。進了門,老板娘眼尖,迎上前:「依洄,旁邊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