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霽胸口倏然一緊,當下也顧不得太多,強自動了動手掌,便安慰她說:「沒事的,就只是碰了一下而已。」
喻了了卻覺得他果然是把她當傻子,不僅對自己用了什麼力氣沒半點數,這麼多年比賽打架,也對受傷的程度完全沒有經驗。
她繃著臉,一句話都不想多說,出門就徑直往樓下走。
時霽一路跟到了小區門口,以為是要被當面轟走,卻見她忽然在車前站定,冷聲說:「鑰匙。」
她把人撞傷,有80%傷到骨頭的可能,現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儘快把人送到醫院,及時接受治療,避免糾紛擴大。
僅此而已。
-
大年三十,整個街道都整肅一空,急診門前卻依然人頭攢動,混亂擁擠。
她排到長隊之後掛好號,又根據指示約了個X光,繼而帶著人來到放射科,坐在長椅上等待叫號。
這裡相對急診人少一些,安靜下來的氣氛就有點難以忽視。
她拿著排號單,除了不時看一眼叫號屏幕就無事可做,想玩手機假裝忙碌,邊上的人又都能看到,最後就只能木著臉發呆,感覺被盯著不自在了,再扭頭開始打量醫院的裝修。
長久的沉寂過後,邊上忽然傳來聲音:「對不起。」
她脊背一僵,有些愣怔:「……什麼?」
時霽看著她:「惹你生氣。」
「大過年還要來醫院。」
她抿了抿唇,憋悶道:「對不起有用嗎。」
「沒用。」他低眸,見她手指都絞在一起,聲線沉鬱:「但應該比不說會好些,就還是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她眉眼耷拉下來,也盯著自己的手指,目光卻在一點點渙散。
老實說,她的確是個忘性很大的人,這麼胡亂打了幾天岔,都有點忘了自己到底在較什麼勁。
真要論起來,也未必就有多生氣,她只是發現,一旦生氣的感覺淡了,就會反噬延伸出許多其它的情緒,未見得就會比生氣好過,所以她寧願讓自己生氣,至少這種感覺她足夠熟悉,也不至於會受不了。
但他現在要跟自己道歉,她就又得去想,自己到底為什麼會這麼生氣,連這樣他都還要打斷:「我知道錯了。」
他拉過她的手,輕緩握進手心,眼底是少見的真誠與不安:「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了,只是當時事情已經發生,又想不到該怎麼跟你坦白。」
「你想怎麼樣都好,但至少給我個機會,別直接就分手行嗎?」
手心被溫熱包裹。
維持多日的信念也因此有些軟化。
以前看肥皂劇,她就覺得情侶之間一吵架就鬧分手的行為還挺不好的,可輪到自己卻也沒能免俗,她承認那晚是有點衝動過頭,這些天也未必就沒有一點後悔。
而他這樣的要求好像也不算過分,可細品起來,「她想怎麼樣都好」,這樣的話又到底有什麼意義呢?她既沒什麼好罵的,動手也沒什麼意思,那她究竟又能怎麼樣呢?所以這其實就像是一句空話一樣,隨著時間推移、事過境遷,自然就會被淡忘。
她是有點忘了自己為什麼要生氣,可被欺騙過的感覺卻依然鮮明,她不知道自己想怎麼樣,但至少現在,她還是不想原諒他。
便掙扎著把手抽出來,像沒聽到一樣偏過頭去,也不再搭理他。
時霽指尖輕顫,還想再說些什麼,最後卻連自己都覺得意義不大,到底還是沉默下來。
直到喇叭又叫過兩個號,才張了張唇,想借著背景音換個輕鬆點兒的話題,卻又被她的手機鈴聲打斷。
喻了了聽見動靜便把手機摸了出來,看見來電顯示的時候才驚覺不妙,接聽時更是心虛不已:「餵……」
「人呢?」葉澤洋疑惑道。
她頓了會兒,才有點訕訕地說:「那個……我有點事出來了一趟,要不你們先玩吧,我這裡忙完也立馬回去!」
葉澤洋狐疑道:「大過年的還能有什麼事?」
「……」
沒等想好怎麼回答,邊上的人就忽然出聲:「喻了了。」
「幹嘛?」她回頭。
時霽湊近了點兒,在靠近手機的地方,指著她手裡的排號單說:「快到我們了。」
「哦。」她抬頭看了眼屏幕,見下一個就是了,便把單子遞給他:「那你去門口等著吧。」
他接住,人卻不動:「你不陪我嗎?」
「?」喻了了一臉懵:「這怎麼陪?」
「萬一……」
他噎了一下,自己都信念不足:「要脫衣服什麼的,我自己好像不太方便。」
拍手掌的X光要脫衣服?
又拿她當傻子?
喻了了擰眉,有點惱火地瞪他:「自己去!」
「……」
-
檢查結果為軟組織損傷和輕微骨裂,需要固定患肢制動一段時間,在康復期間要注意休息,避免劇烈運動以免影響骨裂癒合。
喻了了認真記下醫囑,回到車裡又和他重複了一遍,自覺已經仁至義盡,再說話的語氣就有點要拍拍屁股走人的意思:「現在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