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清心道一聲果然如此,於是點點頭,「既是震大人相邀,下官一定前往。」
……
傍晚,林雲清拎著一包寒酸的小點心,換了一身玄色窄袖衣裙,便趕往宮外的蘭桂坊。
樂聲裊裊,舞姬款款擺動腰肢,細腰如弱柳,衣袖拂過帶出陣陣香氣。林雲清坐在下首,上座的有震成玉和一個戴著半邊銀色假面的男人。
年歲不大,衣著不俗,雲錦面料繡有暗紋,面具後似有疤痕。疤在右臉面中三分之二位置,看面具起伏和光影,似是很深的疤。
林雲清端起酒杯起身向他敬酒。
身上有幽蘭香,尋常姑娘才會用的薰香,衣袖翻進去一點,不甚明顯,衣襟歪了,飲酒時有些急,可能剛與姑娘歡好過。
林雲清面上帶著不多不少的笑意,緩緩飲盡杯中酒,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對面之人。
從進來到現在,幾人似乎只是聊些閒話,酒水沒有問題,菜也沒有。林雲清只恰到好處地捧一兩句場,不讓對面戴假面男人的話落在地上。卻也不多說,乖巧安靜像個花瓶。
震成玉話不是很多,卻對著此人非常有耐心,甚至可以說是縱容。二人關係不一般。
一舞畢,震成玉揮手讓舞姬都退下。門窗俱被關上,一時間室內一片靜謐。
「林副官最近在忙什麼案子?」震成玉帶著點溫和的笑意,啞聲對著林雲清開口。
「左右只是做了些瑣碎的事務,不值一提。」林雲清淺笑。震成玉明顯只是隨便問問,她也就敷衍答一答。
「林副官,」震成玉端起酒,起身來到林雲清椅背旁,對面男人見狀也放下了酒杯。「最近聽說上京出了一些亂子。」
林雲清垂眸,眼中閃過一絲暗光。「天子腳下還能出什麼亂子嗎?我竟未曾聽過?」
「林副官可知上京城納稅富戶有哪些?」震成玉問,問完卻也沒等林雲清回答,兀自答道:「趙家,韓家。」
說完便喝盡了杯中酒,人也離林雲清更近了一些:「韓家一家人,都瘋了,大部分錢也不知去向。」說完,拍了拍林雲清的肩膀。
「恕下官愚鈍,這事……」林雲清皺眉看向震成玉,眼露疑惑。這未盡之語便是,這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震成玉頓住,似是沒見過這麼愚鈍的人,想了想,開口道:「今日就是想找林副官閒聊,只是想說能不能幫到你,如果皇上下令要調查此事,你可以省力一些。」
「一個富庶商賈,即便是家財散盡,皇上想必也不會過問吧。皇上日理萬機,幹嘛要管這些小事?這也不是我們暗查司要負責的啊……」林雲清仿佛疑惑不解地快站起來了。
震成玉:「……」就沒見過這麼憨直的人!怪不得這麼久也只是個小小暗查司副史!震成玉臉上的嫌棄快露出來了。
喝口酒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震成玉覺得罷了。這麼一根筋的人她見過不少,說的多還不如不說,本來這樣的人也就辦不成什麼事。「吃菜吃菜……」震成玉夾起一筷子豆腐放到林雲清碗中。
林雲清驚喜道謝一聲,又慢吞吞吃了幾筷。
……
林雲清再拎起寒酸的小點心,對著震成玉帶著點羞澀淺笑,「下官沒什麼好東西,這種點心很好吃,中間是棗泥的,震大人嘗嘗。」寒暄幾句,林雲清便起身告辭了。
從窗縫看到林雲清已經走蘭桂坊正門,震成玉坐回雅座,端起茶盞。抬頭看到坐在一旁賞玩盆栽的男子,氣的又把茶盞放下了。「你究竟什麼時候能讓我省心?」震成玉本就有些粗啞的聲音,此刻氣急了,聽著更是刺耳。
男子脖子一縮,瞥了一眼震成玉,悻悻坐在了座位上。
「你這樣子,將來如何立足?!」震成玉有些很鐵不成剛。「我這樣子本來也不容易做官吧……」男子低低嘟囔一聲。
「你說什麼?」
「沒什麼,娘,你彆氣。」男子起身又端起茶盞,恭敬地遞到震成玉面前。
沒好氣地看一眼這倒霉兒子,震成玉無奈接過。然而當眼神瞟過對面扮做乖巧的兒子的裝扮,險些把茶杯扔了。一把拽過男子的領子,低聲道:「你身上的玉佩呢?」
「那個玉佩?我看好看,給小翠了。」男子看著母親的樣子,有些莫名。
「荒唐!」震成玉一巴掌扇到兒子臉上,「滾過去給我拿回來!拿不回來你就乾脆買棺材等你娘去死吧!」震成玉險些氣瘋了。
「是……我這就拿回來……」男子捂著臉跑了出去,又用不到一盞茶時間,把玉佩拿了回來,交給了震成玉。
震成玉拿到玉佩,方有些消氣。又細細對著燈火看過,不再把它交給兒子,轉而收入了懷裡。
蘭桂坊,屋頂。
林雲清一身玄衣趴在其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身形好似和屋頂融為一體,呼吸聲也壓到最低,在一個屋檐縫隙里目睹了剛剛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