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心有餘悸。
鶯然亦然。
徐離陵垂視著她,緩緩放下手:「你倒是什麼玩意兒都救。」
鶯然一怔,盯著他的雙眼。她確定他是記得她的,可他似乎對大花小黃陌生。
她不知道他此刻的記憶是怎樣的,又是哪一世的他,怎會記得她。
徐離陵回去打坐。
鶯然守在他身邊,挽著他的胳膊,若有所思。
她獨自陪伴他過了幾日,又到了他提醒她該出去的時候。
鶯然確定他這會兒沒問題,問:「你那日是怎麼回事?」
徐離陵沉目不答,似在思索那日的情況。
鶯然等一會兒,他仍是沒答。
她明了她的問題只會在他混亂的記憶里更添混亂,道:「算了,不要想了。我下次再來看你。」
徐離陵注視她:「嗯。」
鶯然捧起他的臉,親了親他的唇瓣,對他燦然一笑:「我很快就來看你。」
徐離陵:「嗯。」
他凝望著她遠去,直至她消失在茫茫濃霧裡。
*
「太可怕了!」
「徐離陵要殺我們,他是真的要殺我們啊!好歹養了我們這麼久,一點情面都不留啊!我再也不敢進去了。」
……
一出洪荒大獄,大花與小黃就對著守在外邊的岳朝秋、玉虛風和關熠哀嚎。
它們在那荒蕪的地方,從那日起開始擔驚受怕,直到今日,整隻獸都快壓抑瘋了。
鶯然無奈,歉疚地安慰它們,摸摸它們的腦袋。
岳朝秋表情凝肅:「怎會如此。」
玉虛風亦陷入沉思。
關熠:「若是你的方法不行,要不下回,咱們請醫修進去為他診治?」
岳朝秋也道:「實在不行,直接抹除他過去的記憶。這是目前最好的手段了。」
鶯然思索良久,答應之後帶他們進去問問徐離陵的想法。
岳朝秋與玉虛風便開始提前做準備。
如何讓徐離陵失憶,有很多種方法。
在死地不能動用仙靈的情況下,蠱術、符術、丹術……這些凡人可用的招數都可以試試。
待一個月後,鶯然再度進洪荒大獄時,便因此帶上了他們。
他倆要親自嘗試各種方法讓徐離陵失憶。
鶯然提前和徐離陵說了。到徐離陵身邊後,握住他的手控制住他,安慰道:「失憶也沒事,我會陪你,會照顧你的。」
徐離陵:「嗯。」
他不動如山,任岳朝秋與玉虛風各顯其能。
然後,全都無效,
在待了一段時間後,岳朝秋與玉虛風以險些被徐離陵一招殺死,鶯然撲過來按住徐離陵,才讓他倆成功逃命的下場,離開了洪荒大獄。
不過他倆不像大花與小黃,頗有幾分愈戰愈勇。
親自見識過徐離陵的情況,他倆又去研製丹藥。
又一個月鶯然入洪荒大獄時,便讓鶯然帶上了丹藥。
鶯然帶了許多能讓人失憶的藥,都是岳朝秋與玉虛風實驗過有效的。什麼斷塵丹、忘緣露、紅塵散……
各種稀奇古怪的藥。
徐離陵吃藥和吃糖豆似的,毫無效果。
如此折騰了半年,岳朝秋與玉虛風四處搜羅藥方與丹藥,同比賽似的不肯放棄。
鶯然卻漸有些心累,不想再這樣折騰徐離陵了。
又一次拿上丹藥進入洪荒大獄,鶯然一路慢行,望著聳入雲天、囚困著他的六道劍影,有些恍惚。
到了徐離陵身邊,她猶疑著,終是沒將丹藥給他。
徐離陵反倒問她:「這次沒藥?」
鶯然搖搖頭,抱住他:「懷真,若是……」
她想說,若是真的無法保持清醒,我們就不出去了,好嗎?
可又覺著,憑什麼呢?
他憑什麼要被永遠囚禁在這荒涼悽苦之地?
他救了世,平息了玄魔戰禍,這世界變得如此安寧祥和、這世上之人各自幸福快樂。
可憑什麼,他這個救世之人,卻要永遠不得解脫?
她知道,他是為了她。
所以一路走來,望著那囚困他的劍影,她恍惚覺著,困住了他的不是劍陣,而是她。
她總想讓他可以像年少時一樣,瀟灑自由、縱情山野。
可偏偏,她成了這世間唯一束縛住他的鎖鏈。
若不是為了她,他早就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去了。
天地也奈何他不得。
她靜了靜,漸漸鬆開他:「懷真,你被困在這兒,總吃那些沒用的藥,會不會不開心?」
倘若不開心,就離開這裡吧。
她緩緩抬眸,注視他的眼睛。
他還是那樣的平靜淡泊,看著她時,卻有看別的一切都沒有的專注與認真。
他如今回應她總是很慢,沉默許久,不疾不徐:「若無你,天地不存,我亦不存。」
鶯然一怔,倏地有些鼻酸眼熱,忍了忍,她嗔怪:「你怎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