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一片荒涼。
房門大敞著,廳堂裡面桌椅橫七豎八翻到,花瓶瓷器這類稍微值錢的東西都被搬空了。這裡是他們一家人圍坐在一起談天說地的地方,也是在這裡——
姬著大紅禮服,三跪九叩,拜別了父親、母親和祖母,當時他滿心怨憤,沒有留意到,又或者注意到了,只是他心有不甘沒有在意。母親和祖母哭腫了一雙眼,眼中滿是不舍。父親雖然沒有哭,卻眼眶通紅,藏著背後的手掌微顫。
現在回想起來,仔細教養大,寄予厚望的兒子,嫁作他人為婦,他們心裡也一定也不好受極。
季清川沒有兄長,他猶記當初上花轎的時候,是父親主動走到他前面,彎下了腰,想要背他上花轎。
他聽著圍觀眾人的指指點點,只覺得倍加羞憤難堪,心中記恨著父親以死威脅自己出嫁之事,一把推開父親,自己跨步上了花轎。
沒有回頭看一眼,被他推的趔趄了好幾步的父親。
當初他走的決然,如今再看這裡,只剩滿心惶然。
藥田也是一片荒蕪。
在這裡,父親第一次教他認識草藥,第一次栽種草藥,後來他領著小小的榛榛在這片藥田翻土,澆水,在這裡揮灑汗水,如今全沒了。
姬清逕自走到藥田的一處角落裡,在牆根處翻找了一會兒,這裡曾經種植過一種奇毒之草,是父親季正卿治療番邦使臣之後,作為謝禮偶得,中原腹地沒有這種毒草。
毒草的生命力一向旺盛,應該沒那麼容易枯死,若是能找到,自己身上這種奇毒就有了以毒攻毒的辦法。
找到了!
不等笑容擴散,姬清便失望了,這株草已經枯死了。
沒希望了嗎?
姬清一屁股坐在地上。若沒有這個以毒攻毒的法子,一點一點拔毒,渾身痛不欲生,生不如死都是小事,但以後離不開體弱多病,三步一喘五步一咳,徹底成了藥罐子。
壽數方面,若他自己來,能比宋神醫拔除的徹底一些,應當還能拖個二三十年。
罷了,這麼長時間都是撿來的,夠他為季家翻案就成了,只要翻了案,榛榛便不再是罪臣之後。
姬清起身準備離開,突然發現毒草旁邊的石頭縫中,竟然有一株幼苗奇蹟般的活著。似乎是毒草的種子恰巧落到這縫隙中,石縫下面陰暗潮濕,僥倖存活了下來。
他連忙蹲下,小心翼翼的把幼苗挖出來,包裹好之後放入衣襟中,長舒了一口氣。
走出藥田,姬清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
他一步一步地走,一步一步地看,只覺得渾身發冷,寒徹骨髓。
物是人非,不過如此。
姬清眼角漸漸濕了,視線有些模糊。
想到自己與父親的最後一次在書房裡發生爭吵,他被羞憤沖昏頭腦,竟然口不擇言,現在想來,父親那一瞬間佝僂的腰背,姬清心如刀絞。